小林应声而去,陈敬忠则翻开了赵德山的履历。赵德山和孙伟是党校同学,两人同期提拔,而孙伟的姐夫,是省国资委的一位副主任——这层关系,之前竟没人提起过。他忽然想起白天孙伟躲闪的眼神,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凌晨一点,小林匆匆回来,脸色凝重:“陈书记,赵德山的车没去邻市,往省城方向去了,而且他母亲根本没生病,还在家小区里遛弯呢!另外,茂盛投资的背景查到了,实际控制人是个叫刘梅的女人,她是……省国资委那位副主任的小姨子。”
一切都串起来了。省国资委副主任、孙伟、赵德山、茂盛投资,这是一条完整的利益链。他们先通过赵德山抬高地价,再用茂盛投资这个空壳公司,从央企项目里攫取利润,而所谓的“老K”,恐怕就是那位省国资委副主任。
“通知老方,”陈敬忠抓起外套,“立刻启动对赵德山的调查,另外,联系省纪委,把这条线索报上去。我去省城,截住赵德山!”
驱车赶往省城的路上,天刚蒙蒙亮,高速路两侧的稻田罩着晨雾,陈敬忠的手机响了,是老方的电话:“赵德山在省城高铁站被控制了,他交代,是孙伟让他连夜去省城汇报,说‘上面领导等着听地价调整的事’,还带了份新港区的土地规划图,标注了新能源产业园的核心地块。”
“核心地块?”陈敬忠猛地踩了油门,“他有没有说,那位领导是谁?”
“没明说,但提到了‘国资委的老领导’,”老方道,“另外,孙伟不见了,办公室的人说他一早去了新港区,说是要对接考察组。”
陈敬忠的心一紧,孙伟这是要去销毁证据,或者威胁筹备组的人。他立刻给老郑打电话,可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再打,已是关机。
赶到新港区时,考察组的车刚到,孙伟正陪着考察组往筹备组板房走,脸上堆着笑,手里却攥着一份文件,像是要往板房的碎纸机里塞。
“孙伟!”陈敬忠一声喝,孙伟的身子僵住,手里的文件掉在地上,散开的纸页上,是新能源产业园核心地块的私下转让协议,受让方正是茂盛投资,转让价每亩五十万,远低于最初的评估价。
考察组的人脸色变了,纷纷捡起纸页翻看。孙伟面如死灰,瘫坐在地上:“我……我是被胁迫的,是我姐夫让我这么做的,他说这是给茂盛投资的‘前期回报’……”
这时,老郑从板房里跑出来,手里举着手机:“陈书记,央企那边回话了,他们愿意继续投资,还说要把研发中心也建在新港区,只要咱们把这股歪风刹住!”
警笛声由远及近,市纪委的人过来带走了孙伟,赵德山也被押了回来,那份违规签批的地价报告,成了铁证。省国资委的那位副主任,也在当天被省纪委约谈,主动交代了利用职权为亲属牟利的事实。
考察组的汇报会开得很顺利,陈敬忠把新港区的整改成果和新能源产业园的规划,连同这次揪出利益链的过程,一并做了汇报。考察组组长、省发改委主任点头道:“茂东的转型,不仅转了产业,更转了风气,这才是可持续的发展。”
消息传开,茂东的干部群众都松了口气。新港区的地价恢复了合理水平,茂盛投资被依法取缔,新能源产业园的奠基仪式如期举行,央企的研发中心也同步开工,工地上的塔吊又多了十几台,日夜转动着。
这天傍晚,陈敬忠又去了滨海大道,新港区的夜景已经有了雏形,保税区的卡口亮着灯,新能源产业园的工棚里传出工人的笑声,江面上的货轮也比以前多了,满载着货物驶向远方。
老周陪着他散步,递过一瓶矿泉水:“敬忠书记,这下茂东算是彻底走上正轨了,你也能歇歇了。”
陈敬忠喝了口水,看着远处的灯火:“歇不了,转型才刚开始,科创园区的人才引进、保税区的政策落地,哪件都不能松。”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省委书记的电话,语气里带着笑意:“敬忠啊,有个好消息和一个‘考验’,好消息是,茂东的绿色发展模式,要在全省推广;考验是,省里打算让你兼任新港区自贸区筹备组组长,担子更重了。”
陈敬忠愣了愣,随即笑了:“请省委放心,我一定接住这个担子。”
挂了电话,老周打趣道:“这是要把你钉在茂东了。”
“钉在这里好,”陈敬忠望着江面,“茂东的水,终于清了,接下来,就是要让这片土地,长出更多希望。”
可他没说的是,口袋里还揣着一封新的匿名信,是今天刚收到的,内容很短:“自贸区筹备,已有境外资本渗透,小心‘披着洋皮的内鬼’。”
晚风又起,海面上的灯火晃了晃,像极了暗处的眼睛。陈敬忠握紧了口袋里的信,目光望向更远处的海面——那里,一艘外籍货轮正缓缓靠港,船身上的外文标识,在夜色里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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