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豪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弄。
“他们或许有钱,但他们会为了一个铜猴头,去得罪整个香江的华人精英圈子吗?”
“一件万众瞩目的重磅拍品,最后却无人问津,惨淡流拍。”
“路凯伦先生,你猜一猜,明天,苏富比的股价会跌掉几个点?”
周正豪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射在路凯伦最脆弱的神经上。
他额角的皮肤下,开始沁出细密的冷汗。
流拍。
对于拍卖行而言,这是最致命的丑闻。
尤其是一件已经投入海量资源预热宣传的明星拍品。
一旦流拍,不仅是经济上的亏损,更是对苏富比金字招牌的毁灭性打击。
看着他变幻不定的脸色,周正豪抛出了最后一击,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对了,我听说,台省的林彦廷先生,手上恰好有另一件兽首。”
“是马首。”
“如果我花一个亿,从林先生手上买下马首,然后,无偿捐赠给国家。你觉得,媒体会怎么写?”
“一边,是爱国商人不惜重金回购国宝,无私捐献,名动天下。”
“另一边,是唯利是图的洋人拍卖行,抱着另一件国宝漫天要价,最终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路凯伦先生,这两个标题,你希望哪一个,出现在明天香江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
路凯伦的脸色,已经是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商人。
这是一个魔鬼,一个能微笑着扼住他咽喉,让他无法呼吸的魔鬼。
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许久,路凯伦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生了锈。
“一千五百万……成交。”
他败了。
败得体无完肤。
但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为公司挽回一丝颜面。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路凯伦的目光越过周正豪,投向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苏闻钧。
“为了方便我们向委托人交代,也为了后续的宣传需要。”
“我希望,由苏先生您出面,与猴首合影留念。”
这个算盘打得极响。
周正豪是内地商人,身份特殊,不宜过度曝光。
苏闻钧不同。
船王包裕纲的外孙,香江顶级的豪门贵胄。
由他出面“购得”猴首,既给了苏富比一个完美的台阶,又能制造出轰动全港的巨大新闻。
周正豪看向苏闻钧,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苏闻钧皱了皱眉,他本能地厌恶被人当枪使。
但迎上周正豪的目光,再想到这背后的意义,他还是干脆地点了点头。
“可以。”
为了国宝回家,当一次枪,他认了。
一千五百万。
港币。
支票簿在红木桌面上摊开,纸张摩擦的声音细微却刺耳。
苏闻钧握着派克金笔,金属的冰凉顺着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这串数字,即便是对他,也绝非可以随意涂抹的零花钱。
何况,这钱,根本不是他的。
笔尖在支票上悬停了一瞬,随即,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气呵成。
苏闻钧。
字如其人,潇洒不羁。
路凯伦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
他接过支票,指尖都在发颤,机械地、反复地核对着每一个数字和签名。
确认无误,他才抬起头,脸上的肌肉扭曲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合作愉快。”
周正豪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吹开浮沫,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可以拍照了?”
路凯伦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对着门外虚弱地吩咐了一声。
很快,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捧着一个覆盖着红色天鹅绒的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之上,正是那尊历经百年风霜的圆明园猴首铜像。
办公室的灯光落在上面,泛起幽暗深沉的光泽,那光泽里,仿佛凝固着一个民族的屈辱记忆。
猴首那双空洞的眼眶,正无声地凝视着屋内的一切。
苏闻钧的心脏,被这道目光刺得猛然一缩。
他站起身,走到猴首旁。
摄影师早已就位。
“苏先生,请看这边。”
闪光灯骤然爆开,咔嚓一声,将瞬间定格为永恒。
刺目的白光让苏闻钧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一下。
照片里,他身姿挺拔,笑容得体,一只手优雅地虚扶在猴首的底座旁,尽显豪门贵公子的从容气度。
而他身旁的路凯伦,笑容僵硬如面具,眼神里的颓败和不甘几乎要溢出相纸。
角落的沙发里,周正豪的身影被阴影吞没,仿佛一个与此间无关的幽灵,静静地欣赏着自己导演的这出好戏。
第二天。
这张照片,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香江所有报纸的头版。
《船王外孙一掷千金,国宝猴首终归故里!》
《爱国壮举!苏闻钧斥资一千五百万,圆明园国宝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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