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牛几乎是凭着一股求生的蛮劲在挪动。
每走一步,左腿和右脚踝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像是骨头碴子在皮肉里互相摩擦。
胸口也闷得厉害,喉咙里一股腥甜味翻涌着,被他一次次硬咽回去。
怀里的桃木梳子,贴着皮肉,冰凉冰凉的,那股子从井水里带出来的阴湿气,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和他自己的冷汗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更冷。
他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回那个废弃的瓜棚,离镇子和道观都太近。
只能往更深、更荒的山里钻。
荆棘划破本就褴褛的道袍,在他身上添着新伤。
渴了,就趴在山涧边,灌几口冷水,也顾不得这水干不干净,有没有别的“东西”。
饿了,就嚼几口怀里剩下的、干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渣。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刘屠户那半张浮肿惨白的脸,一会儿是那团湿漉漉、缠着梳子的头发,一会儿是玄虚子黑洞洞的“眼睛”,一会儿又是那女鬼雾气轮廓最后的警告……“债”、“它们”、“三天”。
“擦……”崔大牛低低骂了一声,不知道是骂这世道,还是骂自己。
他靠着棵老树喘气,掏出那把桃木梳子。
梳子不大,深褐色,木质细密,梳齿磨得光滑,尾端还雕着个简单的云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除了沾着泥土和井水的腥气,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可就是这东西,要了一个人的命,还引出了那么个鬼东西。
三天……离开这里……
他抬头看了看莽莽群山,又看了看自己这身伤。
三天?凭他现在这瘸着两条腿、浑身是伤的样子,三天能走出这连绵大山?怕是喂了野狼都走不出十里地。
可不走,留下来“还债”?拿什么还?命吗?
他咬咬牙,把梳子塞回去,继续往前挪。
至少,得先找个能喘口气、处理下伤口的地方。
日头偏西时,他在一处背风的山崖下,发现了个浅浅的石洞。
洞口被藤蔓遮掩了大半,里面还算干燥,地上有些动物粪便,但看起来废弃已久。
他挪进去,瘫倒在冰凉的石地上,再也不想动弹。
歇了好一阵,他才挣扎着坐起来,检查伤势。
左脚踝扭伤严重,肿得像馒头,青紫发亮。
左腿的旧伤也崩开了,渗着血和脓水,糊在破烂的裤腿上。
身上其他擦伤划伤更是不计其数。
没有药,连干净的布都没有。
他撕下道袍稍微干净点的里衬,用随身水囊里最后一点水浸湿,忍着剧痛,一点点清理伤口。
脓血和泥污混在一起,稍一触碰就疼得他直抽冷气。
清理完,他又嚼了些路上胡乱揪的、认得的止血草叶,敷在几处严重的伤口上,用剩下的破布条勉强包扎。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擦黑。
山洞里光线暗下来,温度也骤降。他蜷缩在角落,又冷又饿又疼,怀里揣着那本册子、两包头发和桃木梳子,像揣着几块冰,又像揣着几团火。
不能睡。他强迫自己睁着眼。
可连日的惊吓、疲惫和伤痛如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听到山洞外有细微的响动,像是脚步声,又像是风吹过藤蔓。
他一个激灵惊醒,抓起手边的狗骨头,屏息倾听。
只有风声,和远处不知什么夜鸟的啼叫。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自嘲地咧了咧嘴。惊弓之鸟。
目光落在怀里那本《张天师算命驱邪术图册》上。
他鬼使神差地又掏了出来,借着洞口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翻到关于“桃木”、“镇物”、“梳子”的几页。
之前看得匆忙,只抓了几个关键词。现在静下来,他看得更仔细些,虽然大多还是看不懂,但结合自己的经历,有些地方似乎能对上一点。
“桃木,五木之精,性烈,克阴邪……然物久通灵,执念附之,亦可为凭,为引,为锁……”他磕磕绊绊地辨认着几个字,连蒙带猜。
“执念附之……为凭,为引,为锁……”崔大牛咀嚼着这几个词。
桃木能克鬼,但要是桃木做的东西,被鬼的执念附着久了,反而会变成那鬼的“凭证”、“引子”,甚至……锁住那鬼?
那这把桃木梳子,是那女鬼的执念所系。
它到底是能“镇”那女鬼,还是……成了那女鬼的一部分?那女鬼最后把梳子“给”他,是真的放过他?还是另有所图?比如,把“债”或者“麻烦”,转移到他身上?
他越想越觉得冰冷。
这梳子拿在手里,不像个护身符,倒像块烫手的烙铁,不,是块引鬼的骨头。
正胡思乱想着,洞口的光线突然暗了一下。
不是天黑那种自然的暗,而是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外面短暂地遮挡了光线。
崔大牛汗毛倒竖,猛地抬头,攥紧了狗骨头。
洞口藤蔓微微晃动,一个瘦小的黑影,“哧溜”一下钻了进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算命簿请大家收藏:(m.20xs.org)算命簿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