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比往常显得更加沉重。
陈茂山的手放在冰凉的门把上,能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意。
他攥了攥口袋里那枚带着王大娘体温的五铢钱,铜钱粗糙的边缘硌着皮肤,传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安定感。
守山铃贴胸放着,沉寂着,像一头假寐的兽。
推开门,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集中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周围,将李半城的身影勾勒得一半明亮,一半阴沉。
他正在沏茶,紫砂壶口氤氲出白色的水汽,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空气中除了茶香,还有一丝极淡的、来自角落香炉的檀香气,不是顾老送的那盒,但同样让陈茂山神经紧绷。
“陈先生,请坐。”
李半城没有抬头,声音平淡。
陈茂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半个屁股悬着,脊梁挺得笔直,试图掩盖内心的虚浮。
他没有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半城完成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沏茶动作。
茶水注入小巧的品茗杯,色泽金黄透亮。
李半城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这才抬起眼。
台灯的光线从他额顶打下,让他的眼窝显得格外深邃,那双平日里看似温和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井,看不到底。
“陈先生恢复得如何?”
李半城端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了吹气。
“劳李先生挂心,好多了。”
陈茂山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就好。”李半城呷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这是一个准备进入正题的姿态。“羽霏昨晚,又惊梦了。这次,她说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站在她床边哭。”
红衣服的女人!陈茂山心脏猛地一缩!镜卜中那个荒芜山坡上、背影凄婉的女人形象瞬间闪过脑海!
李半城紧紧盯着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而且,她说……那女人好像想对她说什么,但她听不清。”
陈茂山后背的寒意更重了。
怨灵显形,甚至试图沟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残留怨念了!李羽霏的体质,简直就像一块吸引这些“东西”的磁石!
“陈先生,”李半城身体微微前倾,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更重的阴影,“你说,这后山的‘东西’,我们是不是……太小看它了?或者,我们面对的,根本不止一个?”
他终于把话挑明了!不再用“煞气”、“业障”这些模糊的字眼,直接指向了“东西”和“不止一个”!
陈茂山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
他不能再装傻充愣。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李半城的目光,努力让自已的声音保持稳定:“李先生明察。晚辈此前能力有限,所见或许只是冰山一角。大小姐屡受侵扰,且幻象趋同清晰,恐怕……确如李先生所言,后山隐藏的,是一个极深的怨念集合,甚至可能……牵扯到某些古老的因果。”
他故意用了“怨念集合”和“古老因果”这种听起来更玄乎、但也更接近他猜想的说法,既回应了李半城,又避免了直接点破“契约”、“灵媒”这些可能触及核心秘密的词汇。
李半城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亮光,像是黑暗中火柴划过的瞬间。
他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紫檀念珠,缓缓道:“古老的因果……陈先生觉得,这因果,与我李家有关吗?”
图穷匕见!
陈茂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
他该怎么回答?说有关?那就等于承认自己窥探到了李家的秘密。说无关?那李半城立刻就会知道他在撒谎!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麻衣神相》中关于“气机牵引”的说法,硬着头皮道:“因果之说,玄之又玄。但气场相连,彼此影响。大小姐体质特殊,易感天地之气,后山怨念深重,两者气场相近,故易生纠缠。至于是否与李家祖上直接相关……晚辈道行浅薄,不敢妄断。或许……需要更深入的探查,乃至……与那‘存在’进行某种程度的沟通,方能知晓。”
他把问题巧妙地抛了回去,既暗示了可能性,又强调了需要“沟通”,将主动权部分揽到自已手中,同时也为自已后续可能的行动埋下伏笔。
“沟通?”李半城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形容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兴趣盎然,“陈先生有办法与那种‘存在’沟通?”
“晚辈不敢保证。”陈茂山谨慎地回答,“但家传相术中,确有涉及通幽之法,只是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遭反噬。晚辈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合适的契机。”
他在赌,赌李半城对“沟通”的渴望,大于立刻揭开所有谜底的冲动。
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只有香炉里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台灯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扭曲变形,如同皮影戏里的鬼魅。
终于,李半城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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