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丞就算就抚湖广，也未必能做多久，李太守一定要抓紧了……”
既然卖人情，就要卖到位，杨锐特意提醒李行志，魏忠贤捏着鼻子让孙鼎相接任湖广巡抚，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过不了多久还会换人。
“多谢贤弟提醒，我确实没想这么远。”李行志心中一凛，京官外放地方官，然后找个由头弹劾撤职，本来就是党争中的常见套路。
按照正常的流程，到薛贞离任再到孙鼎相赴任，总得几个月的时间，但是跑官要官这种事都是赶早不赶晚，总共就那几个好位置，如果被别人抢先一步，孙中丞也没办法安排。
接下来的谈话，变得轻松又愉快。
李行志对杨锐观感大好，也对杨家的能量极为羡慕——哪怕杨涟已经去世，还能提前知道这种绝密的人事消息，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他向杨锐询问，要不要帮忙对付荆王府。
多了不敢说，挑几条荆王府的毛病上疏一封，扣他两个月的禄米还是有把握的。
泱泱大明，礼崩乐坏不是某一家某一地的问题，而是全社会的全面崩溃，真按照祖宗之法挑毛病，荆王府不合规矩的地方太多了，平常井水不犯河水，李行志犯不着管闲事得罪人，如果能卖杨家一个人情，得罪也就得罪了。
杨锐乐见其成，半推半就的没有拒绝，和李行志越发亲近……
离开府城之前，杨锐又拜见了几位本地士绅的大佬，比如黄冈樊家、东门李家、崇正书院的顾天锡，麻城梅之焕等等，延续詹老夫人的说辞，指责荆王府吃绝户，谋夺杨家的产业，尽可能取得官绅士大夫的支持。
梅之焕会写诗，会做官，还会打仗，崇祯朝做过甘肃巡抚，双手沾满农民起义军的鲜血，也算一员崇祯朝的能吏。
他和荆王府之前有矛盾，比其他几家士绅更热心，毛遂自荐要去知府衙门当说客，帮杨家分担压力。
难怪他会打仗，这个行动力太强了，杨锐劝都劝不住，只能由他去了——反正都是杨家欠下的人情，不用杨锐还。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杨锐和荆王府都在暗搓搓的玩阴招，表面上就显得风平浪静。
这种王公宗室和士绅豪门之间的明争暗斗，普通百姓几乎都不知道，就连杨锐手下的青壮，大多数也不知情，仍然按照原有的节奏训练，工作和生活，朝气蓬勃。
根据易五传来的情报，荆王府像个筛子一样满身都是破绽，想要打疼他并不难。
但是杨锐还在等，不仅要打疼他，还要打残他，让荆王府再不敢向“火烧刀”伸手。
随着一场湿冷的秋雨，长江流域正式进入深秋，盲猜白天的气温已经跌到10℃以下，着名的明末小冰河时期渐入高潮。
组织能力堪忧的荆王府磨磨蹭蹭的，总算完成了前期准备，再一次对火烧刀伸出爪子。
几个附近州府的经销商，都遭到青手混混的打砸骚扰，“火烧刀”见一坛砸一坛，敢拦着连人一起打，害得很多酒家店铺不敢再卖。
武家穴市的街面上，多了不少生面孔，其中不乏形貌彪悍、身藏兵刃的江湖人物。
八方脚行存放“火烧刀”的码头仓库，被人半夜扔进来几个浸透油的火把，要不是看守严密，及时扑灭，差点酿成严重的火灾。
马鞍山庄子的周围，不断有形迹可疑的人试图接近，码头上有庄丁严查把守，他们就从后山翻山越岭的过来，人迹罕至的樵夫小路，竟然变得人来人往。
庄丁们追过去，他们就退进山林，不和庄丁直接冲突，但是看他们的身手和行事手段，分明都是武艺高强的老江湖。
市井中，不断冒出来一些居心叵测的谣言，比如说杨家还要吃官司的，又比如“火烧刀”喝死人了，再比如“火烧刀”是用猪粪和高粱一起酿出来的……天上一脚地下一脚，没有太大的伤害，却搞得人心惶惶，各种的添堵。
黄沐汶和苏主簿等人，也受到了来自黄州知府王美甫的巨大压力。
短短几天内，苏主簿被王美甫召回府城两次，每次都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又派专人来武家穴查他的主簿衙门，今天说要把他撤职，明天说要把他法办，把苏主簿整的焦头烂额。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美甫更比苏主簿大了不止一级，是他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苏主簿就有点顶不住。
黄沐汶是下江防兵备道的人，一向不尿知府衙门那一壶，可是王美甫啪啪啪接连甩出几份黑材料，对兵备道衙门和黄沐汶展开无差别攻击，把胡延学顺便也给告了，在官场上闹得沸沸扬扬。
府道之争由来已久，在官场上互相攻讦扯皮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经过多年磨合，都有基本的底线，就像同床异梦的两口子，虽然见面就吵，却还在一个屋檐下凑合过着。
王美甫的这一波无差别攻击，却突破了底线。
黄州知府衙门突然发疯，胡延学猝不及防，被搞得非常狼狈。
大家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没必要搞到鱼死网破，经过试探和沟通，胡延学才知道一切的根源都在荆王府，都在杨家的“火烧刀”。
胡延学便来到武家穴市，拜访詹老夫人和杨清，劝他们和荆王府和解。
荆王府天家贵胄，让给他们一点股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美哉？
詹老夫人坦言相告，“火烧刀”是杨家五房的生意，主事人是杨锐，他和杨清都做不了主。
骗鬼么？
胡延学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杨锐只是杨家的一个旁支子弟，怎么可能撑得起这么大的场面。
胡延学屈尊降贵的跑来武家穴，本来是帮杨家一把的，杨家既然如此推脱，连句实话都不说，胡观察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一气之下就回了府城，再不管这件事。
他可以一走了之，苏主簿和黄沐汶却不能走，两个人又一次结成同盟，反复劝说杨锐，对荆王府暂且低头，退一步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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