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将金辉洒满狼藉的月泉村。
曾经阴森矗立的祠堂化为一片废墟,唯有几根焦黑的梁柱歪斜地指向天空,诉说着昨夜的惨烈。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焦糊味,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邪异威压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尘埃气息的平静。
幸存的村民们如同惊魂未定的羔羊,相互搀扶着从藏身处走出,望着那片废墟和傲立于废墟边缘的身影,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林默背对着初升的朝阳,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依旧穿着那身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板结的粗布黑衣,浑身遍布着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但他站在那里,腰背挺直,自有一股历经血火淬炼后的沉凝气势。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一缕灰蒙蒙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雾气,在他指尖缠绕、流转。
这便是他炼化千足血蜈本源后,由星源、死气、守界余晖乃至一丝被净化的逆蚀特性,在生死边缘强行熔铸而成的——混沌之力。
这力量驳杂而霸道,充满了不确定性,却真实不虚地为他所用。
他能感觉到,这缕混沌之力位阶极高,对邪秽能量有着天然的克制,但其本身也带着一种冰冷的、吞噬一切的属性,使用起来必须慎之又慎。
他心念微动,那缕混沌之力倏然收回体内,融入丹田处那团变得更加凝实、却也更加深邃难测的灰色气旋之中。
气旋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宇宙,内里蕴含着恐怖的力量,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伤势依旧沉重,经脉如同被犁过一遍,灵魂层面的虚弱感也未曾完全消退。
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如同被夯实的地基,变得更加坚韧。
肉身在混沌之力的冲刷下,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对能量的亲和度与承载力都提升了不少。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惶恐不安的村民。
村民们接触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后退,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眼前这个男人,昨夜如同神魔般与那恐怖的山神搏杀,最终竟将那不可一世的存在斩灭、吞噬!
在他们眼中,林默已然超越了凡俗的范畴,是比山神更加可怕、也更加…不可理解的存在。
老村长瘫坐在不远处,双目无神,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已经疯了。
他毕生信仰和侍奉的“山神”被当面斩杀,信仰崩塌,心智也随之瓦解。
林默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人群外围,那个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的青衫少女身上。
阿槿。
他迈开脚步,向着她走去。
村民们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路,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阿槿听到脚步声靠近,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将头深深埋进膝盖。
林默在她面前停下,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阿槿浑身一颤,迟疑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
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泪痕未干,一双原本灵秀的眼睛此刻红肿不堪,写满了恐惧与无助。
“恩…恩公…” 她声音颤抖,几乎听不见。
林默看着她,眼前闪过她采药、熬粥、怯生生站在门外的模样。
这个单纯的少女,是这片污秽之地中,唯一一丝未经污染的善意。
“邪祟已除。” 林默言简意赅,“你们…自由了。”
自由?
这个词对月泉村的村民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沉重。
他们祖祖辈辈被“山神”圈养、奴役,早已习惯了恐惧与供奉,骤然获得自由,反而不知该如何自处。
阿槿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可…可是…没有了山神保佑,外面的世界…我们…”
林默明白她的担忧。
月泉村与世隔绝太久,村民早已失去了在外界生存的能力和勇气。
更何况,外界是否真的如阿槿所说那般兵荒马乱、妖魔横行,犹未可知。
他没有许诺,也没有安慰。
他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之力逸散而出,如同无形的刻刀,在阿槿身旁的一块青石上,留下了一个简单的、由三道交错弧线构成的奇异符号。
这个符号蕴含着他一丝混沌之力的气息,带着斩灭邪祟的余威,寻常妖物鬼怪感应到,自会退避。
这,是他能为这个救过他的少女,以及这个村子,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个符号,或可庇佑此地一时平安。” 林默收回手指,声音平淡,“何去何从,你们自行抉择。”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向着村外走去。
他没有去看那些村民的反应,也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低声啜泣和茫然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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