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各怀心思,悄悄走到明檠身侧站定,顺着他目光所指,但见不远处地势略高处,散落着四五间灰扑扑的石屋,样式极为简朴。
石屋周围,被人为地挖掘了一圈深深的环形土沟,如同护城河一般,将这几间石屋孤零零地围在中央,更添几分隔绝与肃杀之气。
“方末婵的情形,我也并无十足把握,”
明檠的目光重新投向石屋,声音低沉了几分:“昨夜权且依照毕律香抛撒的是阴藤虫来医治。先用大量山阴面生长的草叶铺陈在她周遭,试图将附着于表面的毒虫先行引出。未曾想,一下子引出了好大一堆毒虫,甚是骇人。
今晨天未亮时,已将方末婵挪至旁边另一间干净石屋安置。原先那间屋子连同引出的毒虫,已泼洒火油,付之一炬了。”
他简述着治疗的经过,语气平静。
“阴藤虫用阴面草?这是何道理?为何不用阳面草?”金元宝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插嘴问道。
明檠眉头微挑,望了望远处山脉,解释道:“实不相瞒,南宛岛从前若有人不慎沾染藤虫,几乎便是无救的。只能将人抬至山中僻静处,待其身亡后,再将尸身焚毁,以防虫毒蔓延。如今这些救治的法门,皆是夏盈盈来到岛上之后,一点一点摸索、总结出来的。”
他说着,目光转向轮车上的夏盈盈,笑道:“不得不说,夏姑娘心思奇巧,竟能察知,那绝大多数的阴藤虫,偏是不喜啃食山阳面生长的草叶;而那阳藤虫,则对山阴面的草叶碰也不碰。这看似微末的差异,却成了救命的关键。”
“竟有此事?”金元宝一时未能完全领会,蹙眉思索片刻,方才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是以引阴藤虫,须用阴面草;引阳藤虫,则需阳面草!妙啊!”
夏嬉嬉此刻也明白了过来,心头却涌起更大的疑惑,不由得看向夏盈盈,问道:“阿姊,既然这救治的法子是你最早发现的,为何……你自己当初没能及时治好呢?”
夏盈盈神色平静,还未开口,明檠却已代为回答,语气中带着深切的惋惜:“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你阿姊的运气实在不佳。她所沾染的那阴藤虫,性子格外刁钻,许多常见的阴面草叶,它竟都不屑一顾。偏生那时又值隆冬,草木凋敝,山阴面可用的草叶本就稀少。
我带着人漫山遍野地搜寻,急切间也难觅到它肯吃的那几种。时间紧迫,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另辟蹊径,采用权宜之计,每日由岛民轮流供血,喂饲那毒虫,才勉强吊住了你阿姊的性命……”
他顿了顿,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低沉下去:“只是……这权宜之计,终究是饮鸩止渴。那虫子喝惯了鲜血,便越发不肯出来啃食草叶了……如此迁延日久,生生延误了最佳的救治时机,致使你阿姊……根基受损,沉疴难愈……”
说到此处,他似乎不忍再说下去,侧过脸,深吸了一口气。
夏嬉嬉听得心头揪紧,看着阿姊苍白瘦削的侧影,追问道:“那我阿姊……当年究竟是如何染上这可怕的藤虫的?”
“此事……你阿姊未曾告知于你?”明檠有些意外,看向夏盈盈。
“你叫我如何同她细说?嬉嬉年岁尚小,还未到该明白妇人生产之事的年纪……”夏盈盈苦笑道。
明檠看着夏嬉嬉已然亭亭玉立的身形,叹道:“她不小了……当年你冲进产房救那婴孩之时,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吧?”
夏盈盈眼神微微一黯,道:“此事……容我日后得了空暇,再慢慢讲与她听罢。”
她将话题转回当下,问明檠:“方末婵那边,既已用阴面草引出了大部分阴藤虫,体内残留的,是否该用阳面草的汁液涂抹全身,再行放血之法逼出?此事……可需要烟冉过去帮手?”
明檠摇了摇头:“不必劳烦烟冉姑娘。岛上已有几位训练有素的女医熟手,专司此事,手法已然十分娴熟稳妥。方才你们来之前,她们已为方末婵施行了一次放血之术,确实又排出了些未曾引净的毒虫。
只是方末婵怀有身孕,加之此法损耗气血,一次断不能放出太多,故而预计尚需三日,每日放血少许,直至虫毒尽除。观今日的情形,她应是无甚大碍了。”
夏盈盈听了,唇角牵起一丝复杂的笑意,似欣慰,又似带着难以言喻的怅惘与羡慕,声音轻若呢喃:“竟……这般顺遂么……”
她落寞的神情,看着叫人心疼。
“这一切,皆仰赖你的功劳,”明檠目光诚挚,“若非你探明虫性,总结出这些救治法门,规避了风险弊端,岛上不知还要平添多少冤魂。岛上居民,都感念着你的恩德。”
几人正低声交谈间,忽见远处小径上,一个穿着蓝布短褂的农夫,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脚步匆匆地朝这边奔来。
那农夫奔至夏盈盈轮车前数步之遥,竟“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伏地不起,未语先闻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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