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颖宇慢慢靠向椅背:“大人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赵敬之苦笑,“日本人的公文是同时发给总督府和北京外务部的。朝廷昨日回电:‘酌情处置,勿启衅端’。”
八个字,千斤重担全压在了地方官肩上。
白颖宇沉默良久,忽然问:“他们演练,要几日?”
“说是三日。”
“准了。”白颖宇的回答让赵敬之愕然抬头,“但有三条:一,演练不得过浑河;二,不得携火炮入境;三,巡防营派观察员随行,每队不得少于三人。”
赵敬之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日本人未必肯答应。”
“他们会答应的。”白颖宇端起那杯一直没碰的茶,一饮而尽,“因为我会让他们知道,不答应这三条,他们的演练队伍连奉天城二十里都靠近不了。”
茶是苦的,回味却甘。他放下茶杯,起身:“大人若没别的事,白某还要去巡城。”
“等等。”赵敬之叫住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快过年了,这是给巡防营弟兄的一点心意。另外……听说颖宇你在找懂洋文、会测绘的人?”
白颖宇转身,目光锐利如刀。
赵敬之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复杂的释然:“我有个远房侄子,在天津水师学堂读过书,懂英文日文,还会画海图陆图。这孩子性子倔,不肯走捐官的路子,如今在老家闲着。若你需要,我让他来奉天。”
四目相对。花厅里只有炭火噼啪声。
良久,白颖宇接过礼单,抱拳:“谢大人。令侄到了,可直接来司令部找我。”
走出总督府时,已是辰时。阳光刺破云层,照在奉天城鳞次栉比的屋顶上,积雪反射着碎钻般的光。
江山好牵马等在门外,见白颖宇出来,压低声音:“谈得怎么样?”
“他要自保,我要人。”白颖宇翻身上马,“各取所需。”
“日本人演练的事……”
“让王文章挑三十个眼神好的、脑子活的,从今天起跟着季宗布学日语。”白颖宇一抖缰绳,“开春后,咱们好好‘观察’日本人是如何演练的。”
马队穿过清晨的街道时,路边的变化已随处可见。
原先总督府衙役把持的“官秤”“官斗”摊子撤了,换上了商会联盟统一制式的公平秤;城隍庙前的赌坊封了门,门口贴着巡防营的告示:“聚赌害民,严惩不贷”;几个原先在街面收“平安钱”的青皮,如今穿着统一的灰棉袄,正帮着孤寡老人清扫门前的积雪——这是巡防营的“教化队”,不肯从良的混混都在牢里,愿意改过的,干满三个月苦工可入柳营辎重队。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追着马队跑了几步,硬把两串山楂塞给白颖宇的亲兵:“给白三爷!甜的!”
白颖宇勒马,下马,走到老汉摊前,掏出一块银元:“老伯,我全要了。劳烦您送到巡防营司令部,给今天值哨的弟兄们分分。”
老汉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白颖宇将银元按进他手心,翻身上马,“奉天的百姓不欠柳营的,是柳营欠百姓一个太平年。”
马队远去。老汉攥着那块还带着体温的银元,忽然老泪纵横。
旁边卖烧饼的年轻人凑过来:“孙老爹,哭啥?”
“我……我活了六十三年,”老汉用袖子抹着脸,“第一次有当官的,跟我称‘您’。”
傍晚,巡防营司令部。
白颖宇推开门时,季宗布正伏在巨大的奉天城防图上。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新设的哨卡、巡逻路线、火力点,以及用红笔圈出的几个区域——都是日本附属地周边的制高点。
“赵敬之的侄子,什么时候到?”季宗布头也不抬地问。
“十日内。”白颖宇脱去大氅,走到图前,“你的人挑好了?”
“王文章挑了三十八个,我筛了一遍,留了二十一个。”季宗布指着图上浑河北岸的一片丘陵,“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开春后日本人若真来演练,这三个位置能把他们看个通透。我打算每处派三人,配望远镜和测绘仪。”
白颖宇的手指划过那片区域:“不够。再加两个暗哨,藏在树上或者坟包里。日本人也不傻,明面上的观察员,他们肯定防着。”
“已经在训练了。”江山好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三碗面条,“炊事班老赵特意做的打卤面,说是给咱们补补脑子。”
热腾腾的面条香气弥漫开来。三人围坐在图前,边吃边谈。
“柳子河送来那批马刀试过了,”江山好呼噜噜吸着面条,“比日本人的三二式骑兵刀长两寸,重心更好,劈砍力道足。锐士营的弟兄们爱不释手。”
“弹药呢?”
“十五车,一半步枪弹,一半机枪弹。军械所老徐说了,奉天分所下月底就能复产子弹,到时候咱们就不用全靠柳子河运了。”
季宗布忽然放下碗,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差点忘了。今天下午,火车站第四营盘查时截住一个人,身上搜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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