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双从美国寄来的信，用的是纽约花旗银行的信笺，字里行间透着大洋彼岸的朝气。他说已在曼哈顿租下店面，取名“白家医药行”，首批从国内运来的成药刚上架，就被唐人街的华人抢着买空，连附近医院的医生都来打听，想试试这“来自东方的神奇药丸”。
“美国佬对中药虽陌生，但治病的道理是相通的。”信里写道，“我已请了个懂中文的美国律师，正在申请药品销售许可，还托人翻译了《百草厅药目》，打算印成小册子分发。只是西药在当地根基太深，咱们的药想打入主流市场，怕是得费些功夫。”
白颖宇把信读给老夫人听，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挑拣药材，闻言笑道：“急不得。当年百草厅在京城立足，不也花了三代人的功夫？景双有这份心就好，慢慢来，把名声做起来比什么都强。”
“妈说得是。”白颖宇点头，提笔给白景双回信，“许可之事不必强求，先在华人圈站稳脚跟。可与田木株式会社联络，让他们从日本寄些当地的用药反馈，附在小册子上，洋人信这个。另，已让百草厅给你发了批专治风湿的膏药，美国气候潮湿，这东西或许用得上。”
放下笔，他又想起白景武那边。前几日收到小站来信，说何顺仍在处处刁难，甚至在一次打靶训练中，故意让人动了他的枪，害得他打脱了靶，被段大人训斥了几句。
“这何顺，真是阴魂不散。”白颖宇揉了揉眉心，对陈之安道，“给景武捎句话，让他沉住气。下个月段大人要去北京述职，我托人在顺天府备了宴，让他也跟着来，正好跟几位军中大佬见见面。何顺再横，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放肆。”
陈之安刚走，季宗布从东北回来了。他风尘仆仆地走进书房，把一本账册放在桌上：“三爷，柳子河的春耕都安排好了，新试种的稻种发了芽，看着比本地稻子壮实。团练扩到了三百人，新到的二十杆步枪也练熟了，江山好那边送来了不少山货，说是给您的谢礼。”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就是奉天城里不太平，赵秉钧的人最近总在柳子河附近转悠，说是查走私，我看是冲着咱们的团练来的。”
白颖宇拿起账册，翻到团练那一页，见季宗布把每日的训练科目、弹药消耗都记得清清楚楚，点头道：“做得好。赵秉钧那边不用理他，他要是敢动团练，就把盛京将军搬出来——去年给他的那三万两，该让他出点力了。”
他想了想，又道：“让江山好多派些人盯着奉天到柳子河的路，有动静就赶紧报信。咱们的团练只护田庄和粮道，不主动惹事，但谁要是敢来撒野，也别客气。”
季宗布应声记下，又说起山货行的事：“大兴安岭深处新找了个参场，挖出不少老山参，田木株式会社那边来催了好几次，说日本的药商等着要。”
“让他们先把这批参给东京送过去。”白颖宇道，“告诉田木，就说美国的白家医药行也需要药材，让他匀些常见的草药过来，算咱们跟他换的。”
这样一来，东北的山货、北京的成药、东京的会社、纽约的药行，就形成了一条环环相扣的线，彼此支撑，互为犄角。白颖宇看着墙上的地图，忽然觉得，这盘棋已经越下越大了。
傍晚时分，白景怡来了，手里拿着几包新制成的药膏：“三叔，这是按您说的方子做的，加了些驱寒的药材，您看看合不合用。”
白颖宇接过药膏，闻了闻，笑道：“不错，就按这个给景双寄去。告诉他，这药膏不光能治风湿，冬天冻手冻脚也管用，让他多送给唐人街的苦力，算是做个活广告。”
白景怡笑了：“还是三叔想得周到。”
夜色渐浓，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白颖宇铺开信纸，给黄克强写回信，告诉他田木株式会社的经费已经备好，让他留意东京的留学生动向，若是有懂医的，不妨介绍到纽约的白家医药行去帮忙。
写完信，他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洒在院子里，给积雪未消的角落镀上一层银辉。他想起白景琦离家时的背影，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
“不管在哪儿，只要走在正路上就好。”白颖宇轻声道。
白家的孩子们，就像这天上的星星，散落在不同的地方，却都在发光。而他要做的，就是守住这片土地，让他们无论走多远，都有个可以回来的家。
窗外的风静了，屋里的炉火还在跳动。白颖宇拿起账本，继续核对着东北运来的粮款，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些数字背后，是田庄的收成，是伙计的生计，是孩子们在外闯荡的底气，也是他能为这个动荡的时代，所能做的最实在的事。
明天，又该去永丰号看看新到的东北大米了。听说今年的新米品质格外好，得赶紧安排上架，让京城的百姓也尝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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