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二一晚上没睡好。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昨天那锭二十两的银子。那银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像是在嘲笑他精心炮制的价目表。
《信陵君列传》,多好的题材,有门客,有刺杀,有国士之交,结果就换来一句“不负国士”和二十两的基础薪酬。连个情感附加费的零头都没捞着。
他越想越气,觉得问题就出在张子墨身上。这个秀才,尝到了点甜头,翅膀就硬了,开始讲究什么风骨,什么知音,完全背离了“客户是上帝,眼泪是白银”的核心经营理念。
不行,必须纠正这股歪风邪气。
第二天一大早,饭桌上的气氛就有些凝重。
老周照旧面无表情地烙着饼,但今天他烙的饼格外圆,似乎是心情不错。阿七顶着两个黑眼圈,显然是为自己那套还没练成的“碎石神功”辗转反侧了一夜。
张子墨最后一个到,他今天换了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硬的旧儒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神清气爽,眉宇间带着一股通透的劲儿。
“秀才,坐。”唐不二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他把一碗堆得冒尖的咸菜推到张子墨面前,“多吃点,今天可是重头戏,《李将军列传》。我可告诉你,这个故事,那是咱们大乾王朝读书人心里的一根刺。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你要是讲不好,讲不出那股子悲愤和憋屈,把贵客讲得无动于衷,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子墨夹了一筷子咸菜,细嚼慢咽,然后放下筷子,看着唐不二。
“掌柜的,故事要怎么讲,学生心中自有计较。李将军一生,非一‘悲’字可以概括。”
“我管你计较不计较!”唐不二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我只要结果!今天,贵客的眼泪,必须给我掉下来!一滴,加十两!听见没有?”
阿七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深以为然。他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张子墨说:“张先生,我昨天想了个办法,保管好用。等会儿你讲到伤心的地方,我就在旁边用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在桌子底下一亮。
张子墨低头一看,是半个干巴巴的洋葱。
唐不二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好小子!有前途!这个月奖金,我给你加三文钱!”
张子墨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财迷心窍,一个馊主意不断,他拿起一个饼,默默地吃了起来,一个字都懒得再说。他觉得跟这两人谈风骨,无异于对牛弹琴。
午时,说书会照旧。
唐不二亲自指挥阿七,把客栈里唯一一盆半死不活的吊兰搬到了年轻公子的桌边,美其名曰“增添雅趣”。实际上,他是想让阿七找个由头凑近点,方便执行“催泪计划”。
年轻公子落座时,目光在价目表上那句新添的“催泪大戏,双倍加价”上停顿了一下,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张子墨登上讲台,今日的他,眼神格外沉静。
“今日,为公子讲,《李将军列tran》。”
他没有从李广的赫赫战功讲起,而是从一个“非主流”的角度切入。
“李将军,善骑射,然,口讷,不能道辞。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陈,射阔狭以饮。专以射为戏,竟死。”
他声音平缓,像是在讲述一个邻家的倔强老头。一个不善言辞,毕生所爱唯有弓马,甚至到死,都沉浸在射箭游戏里的武痴形象,跃然于听者眼前。
唐不二在柜台后,心里直嘀咕。这叫什么开场?一点爆点都没有!不应该先讲什么“飞将军”威震匈奴吗?
张子墨却不急,他话锋一转,开始讲李广的“黑历史”。
“广数与匈奴相距,无大功。大将军使长史封广、广子敢等三大列侯。广谓曰:‘自汉击匈奴,广未尝不在其中,而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击胡军功取侯者数十人,而广不为后人,然无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
他模仿着李广那种郁闷又不解的语气,将一个战功赫赫却始终无法封侯的老将军的困惑,活灵活现地展现了出来。
接着,他讲到了那着名的“霸陵尉”事件。李广夜归,被一个喝醉的县尉拦住呵斥。
“‘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广宿于亭下。居无何,匈奴入右北平。上征广为右北平太守。广即请霸陵尉与俱,至军而斩之。”
讲到这里,张子墨的声音陡然转厉:“诸位且想,此是李广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吗?非也!这是他压抑一生的愤懑,在那个夜晚,被一个小小醉尉点燃了!他斩的不是霸陵尉,他斩的是这数十年所受之不公,所遇之掣肘!”
柜台后的唐不二听得一愣,他原本以为这是李广的污点,被张子墨这么一讲,竟然听出了一股悲壮的英雄气。
阿七抱着那半个洋葱,已经凑到了年轻公子桌边,他本想等张子墨讲到李广迷路或者兵败的时候再动手,可听到这里,他忘了自己的任务,手里的洋葱都忘了藏,就那么傻傻地举着,听得入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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