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两银子。
这四个字在昏暗的客栈大堂里盘旋,像一只无形的苍蝇,嗡嗡作响,钻进两个黑衣汉子的耳朵里,搅得他们脑仁生疼。
为首那汉子,一张脸像是被冰水泡过,又捞出来用门板夹了三天,又青又硬。他行走江湖,刀口舔血,见过的怪事不少,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像个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被人按在地上,用算盘珠子来回地碾。
杀人,他懂。威胁,他懂。可他不懂什么叫“观景房”,更不懂一间堆杂物的破屋子,怎么就值十五两一晚。
这胖子,不是不怕死。
他是压根没把他们的刀,当成能杀死人的东西。在他眼里,那柄饮过血的长刀,可能还不如他柜台上那只缺了口的茶碗值钱。
这种感觉,比被人用剑指着喉咙,更让人心里发毛。
“怎么样,客官?”唐不二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带着一种“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催促,“这可是本店最后一间‘观景房’了,位置绝佳,童叟无欺。再犹豫,可就没了。”
他身后的阿七,此时也壮起了胆子,探头探脑地帮腔:“就是!我们掌柜的说了,这叫……这叫市场稀缺性!位置决定价值!”
那汉子身后的同伴终于绷不住了,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杀意:“大哥,跟这疯子废什么话!宰了他,一把火烧了这破店,我就不信那书生还能躲到天上去!”
为首的汉子没说话,只是抬手,制止了同伴的冲动。
烧了?说得轻巧。
这胖子从头到尾,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透着一股邪门到骨子里的气定神闲。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扔块石头下去,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未知的风险,才是最大的风险。
他死死盯着唐不二那张堆满了肥肉的脸,企图从那双眯缝着的眼睛里,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那双眼睛里,只有对银子的渴望,纯粹、坦荡,甚至带着几分神圣。
许久,他松开了按在刀柄上的手。这个动作,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解开,倒在桌上。没有铜钱,全是碎银,还有两块完整的五两银锭。
他从中拨出三块,码在一起,推到了桌子中央。
“十五两。一晚。”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几个字的。这十五两银子,买的不是一间杂物房,是他作为一个顶尖杀手的最后一点体面。
“好嘞!客官敞亮!”唐不二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冲着柜台一摆手,“阿七,收钱!子墨,记账!”
阿七一个箭步冲过去,双手捧起那十五两银子,像是捧着亲爹的牌位,一路小跑送回了柜台。那银子落进钱箱的“哗啦”声,清脆悦耳,像一剂强心针,让他瞬间挺直了腰杆。
角落里,刚缓过一口气的张子墨,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杀手,付了房钱。
而且是十五两银子,住一间杂物房。
他读过的所有圣贤书,在这一刻,都化成了飞灰。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道理可讲了。
唐不二从柜台后摸出一张泛黄的草纸,又找了根烧了一半的木炭条,扔给张子墨。
“子墨,别愣着了。给咱们尊贵的客人,拟一份‘租赁文书’。”
张子墨拿着那根炭条,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租赁……文书?给杀手写租赁文书?
“掌柜的……这……这于理不合……”
“什么理不合?”唐不二眼一瞪,“咱们是正经生意人,凡事都要讲规矩,有凭有据。白纸黑字,免得到时候扯皮。快写!”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口述条款,那神情,比县太爷升堂还要严肃。
“有间客栈至尊VIP观景房租赁文书。”
“甲方:有间客栈。乙方:就写……黑衣客甲、黑衣客乙。”
“第一,租期一晚,租金十五两,已付清。到时辰不退房,自动续费。”
“第二,房内陈设,皆为古董。桌椅板凳,严禁踩踏,若有损坏,照价赔偿。墙上那个蜘蛛网,是前朝的,碰坏了赔十两。”
“第三,房内严禁喧哗、斗殴、随地大小便。保持安静,以免惊扰到隔壁柴房价值十两银子的贵客。”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唐不二加重了语气,“乙方在租赁期间,于房内的一切所作所为,皆为个人行为。若产生任何……呃……任何废弃物,需自行清理,不得遗留在本店。否则,清理费另算。”
张子墨一边写,手一边抖。他感觉自己写的不是文书,是自己的墓志铭。
他身旁的净远和尚,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落在张子墨笔下那份荒诞的文书上,脸上非但没有惊愕,反而露出一种如痴如醉的表情。
他凑到张子墨耳边,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阿弥陀佛!张施主,贫僧又悟了!”
张子墨已经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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