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锦城东门。
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百姓们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都伸长了脖子,想一睹那位“侯爷之弟”的无上风采。
在万众瞩目中,唐不二终于出现了。
他身上穿着一件孙知府连夜送来的崭新绸缎,翠绿的底子上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俗气得让人睁不开眼。头上歪戴着一顶小帽,活脱脱一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财主,一夜暴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站在一辆华贵的马车前,对着送行的人群拼命挥手,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容,尽情享受着这份虚假的荣光。
阿七和张子墨在人群外,一个满脸羡慕,一个摇头晃脑。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得了吧子墨,你看老板那得意劲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负责护送的队伍,是御前禁卫。
为首的都尉名叫李威,身材挺拔如枪,腰杆笔直,一身铠甲擦得锃亮。他看着唐不二那副德行,眉宇间的不屑几乎凝成了实质。
一个靠兄长荫庇的乡巴佬,走了狗屎运罢了。
他身后的禁卫个个气息沉稳,队列整齐,显然都是精锐。但其中有三个人,与其他人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将唐不二的所有退路都封锁了。
“唐先生,时辰不早,该上路了。”李威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
“哎,来啦来啦!”唐不二应了一声,笨拙地爬上马车,还差点一脚踩空。
车队缓缓启动,唐不二把帘子掀开一条缝,继续朝外面挥手,直到云锦城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帘子落下,他立刻瘫在了柔软的坐垫上,开始哼哼唧唧。
“哎哟,这车怎么这么颠啊,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水是什么味儿啊,还没我客栈的刷锅水好喝。”
李威骑马跟在车旁,听着车厢里传出的抱怨,脸上的鄙夷又深了几分。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车队停下休整。
唐不二腆着肚子从车上挪下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迈着小碎步凑到李威跟前。
他从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块被手汗浸得油腻腻的碎银,鬼鬼祟祟地想往李威手里塞。
“官爷,官爷,辛苦了。”他压低了声音,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这点小意思,您拿去喝杯茶。路上还得您多担待,到了京城,我哥哥,就是那个侯爷,重重有赏!”
李威垂下眼皮,看着那块脏兮兮的银子,又看看唐不二那张油滑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一挥手,直接将唐不二的手打开。
“职责所在,不敢当。”
唐不二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顺势就把银子揣回了自己怀里,嘴里还嘟囔着:“哎呀,官爷真是高风亮节,给小人省钱了。”
他那副市侩嘴脸,让周围几个禁卫都忍不住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一名禁卫提着一壶刚烧开的热茶走过来。他路过唐不二身边时,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歪。
那壶滚烫的热茶,脱手而出,不偏不倚,朝着正闭目养神,靠在车轮上的唐不二兜头泼去!
这一招阴险至极,若是寻常人,定会被烫得皮开肉绽。若是有武功的人,必然会下意识地闪避或格挡,从而暴露实力。
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唐不二仿佛被那股热气惊醒,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嘴里发出一声无比夸张的尖叫。
“妈呀!”
他那肥胖的身躯,竟吓得像个皮球一样,直接从地上弹起,然后往旁边一滚。
他这一滚,姿势难看至极,却恰恰躲开了泼过来的所有热茶。
沸水“哗啦”一声,全都浇在了他刚才靠着的车轮上,腾起一阵白烟。
更巧的是,他滚动的身体,精准地撞在了那个“脚滑”禁卫的小腿迎面骨上。
“哎哟!”
那禁卫只觉得小腿一麻,当场失去平衡,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朝前扑去。
他前方,正是一堆不知哪匹马刚拉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马粪。
“噗通!”
一声闷响,禁卫整个人以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一头栽进了那堆松软的马粪里。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荒诞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唐不二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那个正从马粪里抬起头的禁卫,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杀人啦!救命啊!官爷,你这手下走路不长眼,想用开水烫死我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扑到李威的马前,指天画地。
“我可是侯爷的亲弟弟!我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我哥他……他非得扒了你们的皮不可!”
那个禁卫满脸满嘴都是黄绿之物,恶臭熏天,他想开口辩解,一张嘴却差点吐出来,只能发出“呕呕”的干呕声,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李威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看得分明,整个过程,唐不二的反应就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普通人,那狼狈的一滚,找不出任何武功的痕迹。反倒是自己的手下,笨手笨脚,出了这么大的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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