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甬道,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将林夜投入一片纯粹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暗。空气粘稠湿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积淤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阴腐死寂。
脚下是冰冷刺骨的积水,深浅不一,水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硌脚的碎石。石壁粗糙,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某种菌类,摸上去湿滑恶心。
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灵猿·感知】被催发到极限。魂力如同无形的触须,以他为中心向前方蔓延,将方圆十数丈内的地形细节、能量流动、乃至最细微的空气扰动,都清晰地反馈回他的识海。
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古老通道,开凿得并不规整,显然并非用于通行,而是纯粹的功能性泄洪道。岁月在其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石壁多处坍塌,需小心绕行。
【鉴煞术】视野下,甬道内弥漫着淡薄的、无色无味的惰性阴煞,这是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死气与怨念的混合物,对生灵有害,但对他这具炼化的尸身和《生死簿》而言,反而如同淡淡的薄雾。
他默默前行,如同融入黑暗的一部分。只有偶尔涉过较深水洼时,才会发出极其轻微的水声,旋即又被无边的死寂吞没。
下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第一个岔路口。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洞洞入口,如同巨兽等待猎物的喉咙,散发着近乎相同的阴冷气息。
孟婆的地图并未标注此处。选择,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林夜停在岔路前,双眸微闭,将三种感知结合,细细品味三条通道的细微差别。
左侧通道,阴煞之气最重,死气沉沉,仿佛通往真正的九幽,隐隐带来一种魂灵层面的压抑感。
中间通道,有极其微弱的空气对流,意味着可能通往某个较大的空间或有其他出口,但气流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金属气味。
右侧通道,阴煞之气相对最淡,但在那死寂的底色下,却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安宁的阴性波动,如同绝望黑暗中一丝倔强的微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丝纯净的阴性波动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略作权衡,林夜选择了右侧通道。危险往往与机遇并存,这异常波动或许是某种线索。
踏入右侧通道,那丝纯净的阴性波动果然清晰了些许。通道比主道更为狭窄,有时需侧身方能通过。石壁上的苔藓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坚硬的黑色岩石。
又前行百余丈,通道开始出现人工修葺的痕迹,虽然简陋,但显然并非天然形成。两侧石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壁画残迹。
壁画风格古拙,内容并非歌功颂德,而是描绘着百工开凿陵墓、运送棺椁、以及...某种祭祀仪式的场景。祭祀的对象并非天神或祖先,而是一团模糊的、笼罩在星辉中的巨大眼球图案!
林夜心中一动。这图案,与荒古圣瞳有几分神似,却又更加抽象和宏大。
壁画到了这里骤然中断,仿佛被强行抹去。前方传来潺潺水声。
走出通道,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潭不起眼的地下阴泉,泉水幽深,散发着丝丝寒气。水潭边,零星生长着一些散发着柔和乳白色微光的苔藓,照亮了这片小小天地。
而那纯净的阴性波动,正是源自这潭阴泉和发光苔藓。
更让林夜目光凝住的是——在水潭上方,静谧的空气中,正有数十点幽蓝色的光点在缓缓漂浮、旋转、飞舞。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星辰,轨迹玄奥,光芒柔和却坚定,驱散着周围的黑暗与死寂。
【鉴煞术】反馈:【萤幽魂】,又称尸萤。非生灵非死灵,乃精纯阴气与执念(多为工匠对工程的执着或守护之念)在特殊地脉环境下凝结所化。性喜纯净阴地,厌弃邪煞,常有引路、示警之能。
尸萤们也察觉到了林夜的到来,飞舞的节奏微微一顿,齐齐“望”向了他。它们并未表现出惊恐或敌意,反而在感知到他身上《生死簿》那中正平和的生死气息以及圣瞳一丝本源之力后,传递出一种好奇与亲近的情绪。
一只较大的尸萤脱离群体,缓缓飞至林夜面前,绕着他飞行两圈,最后轻轻落在了他抬起的手指上。光芒温暖,甚至带来一丝滋养魂灵的舒适感。
它们似乎在此等待了无数岁月。
林夜心中明悟。或许,这条阴漕并非完全被遗忘,这些由古代工匠执念所化的尸萤,仍在默默履行着某种古老的职责?
他尝试着将一丝《生死簿》的温和气息与探寻的意念传递出去。
嗡...
所有的尸萤瞬间光芒大盛,幽蓝的光辉将整个石窟映照得如梦似幻。它们欢快地飞舞起来,迅速汇聚成一条清晰的、指向前方黑暗中另一条更狭窄缝隙的光之路径。
是在为他引路。
林夜不再犹豫,迈步跟上这条幽蓝的光带。
有了尸萤引路,前行的效率大增。它们仿佛对这条错综复杂的古道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避开隐蔽的陷阱(如突然下陷的翻板、无声射出的毒弩)、绕开因年代久远而自然坍塌的险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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