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墙根下的废弃地窖,比唐十八预想的更加隐秘,也……更加令人窒息。入口隐藏在一丛茂密的、早已枯死但尚未完全倒伏的荆棘灌木后面,需要拨开层层枝桠,才能看到一块半陷在泥土里的、边缘已经腐烂的厚木板。掀开木板,一股混杂着土腥、霉味和某种动物粪便的浊气扑面而来,下面是一段几乎垂直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土阶,陡峭而湿滑。
唐十八按照觉明草图上的标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如同受惊的鼹鼠般,跌跌撞撞地钻了进去。他用身体挡住入口,摸索着将木板重新盖好,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他靠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喘息了片刻,才摸索着点燃了觉明给的、包裹在防水油纸里的短小火媒。
豆大的火苗照亮了地窖内部。空间不大,呈不规则的长条形,大约只有丙字七号房的一半大小。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还算平整,角落里堆着几个不知何年何月留下的、已经朽烂大半的空木箱和破陶罐。空气污浊,但令人意外的是,并非完全凝滞,墙角一处不起眼的缝隙里,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流动,带来一丝外面清冷的气息,也带走了部分浊气。这大概就是觉明说“还算干燥”的原因。
墙角铺着一层相对干燥的麦草,上面还有一块叠放整齐、但同样破旧的毡毯,旁边甚至放着一个小瓦罐和一只破碗。显然,这里曾被觉明,或者其他像他一样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当作临时的栖身之所。
唐十八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至少,暂时安全了。他将火媒插在墙缝里,开始处理身上的擦伤和刮痕。觉明布囊里的伤药是自制的褐色药粉,带着浓烈的草药味,洒在伤口上刺痛之后,传来一丝清凉。他又喝了几口布囊里剩余不多的温水,就着水,艰难地咽下几块觉明给的、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粮。
补充了最基本的能量,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天已经亮了,黑手发现自己逃脱,必定会展开全城搜捕。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新环境,清点资源,思考下一步。
他首先仔细研究觉明给的“老鼠路径图”。那是一张画在粗糙树皮内侧的草图,用炭笔勾勒出朔方城大致轮廓,重点标注了城墙、主要街道、官署、军营、以及……十几条用极其纤细的虚线表示的、曲折隐秘的“路径”。这些路径大多沿着城墙根、排水沟、废弃宅基、甚至某段城墙内部的缝隙延伸,连接着城中几个偏僻的角落和一些重要的地点,比如靠近都督府后巷的一处废弃马厩、城西一片乱坟岗的侧面、以及……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窖。其中一条虚线,竟然从他地窖附近,一路蜿蜒,指向了……军械库外墙外不远处的某个点!那很可能就是地道在城外的另一个隐秘出口附近!
这张图的价值,简直难以估量!这是觉明多年混迹朔方、观察老鼠和流浪者活动,再加上他本人对城市结构的深刻理解,才绘制出的“暗面朔方”!
接着,他打开觉明给的工具包裹。那些精良的工具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泛着冷硬的质感。短斧的弧度非常适合劈砍和撬动,钢钎的尖端锐利无比,多功能夹具结构精巧,可以轻松固定或夹取细小物件。更重要的是,他在工具包裹的内衬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更薄的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是用极细的毛笔,以工整到近乎刻板的馆阁体,抄录的一段文字,内容赫然是关于“连珠激水龙”核心压力管铸造工艺、合金配比以及密封环节的要诀!还有几行注释,提到了当年试制时遇到的几个关键技术难题和解决方法。这绝对是觉明(或者他师兄)珍藏的、未载于任何官方档案的技术秘辛!
老僧给他这些,绝不仅仅是让他防身或开锁。这是将一份沉甸甸的、跨越了时空的技术传承与复仇执念,一并交托给了他。
最后,他再次检查自己怀中的木匣证据。账册、地图、真铜钱,一样不少。他抚摸着那枚边缘锐利、刻痕模糊的铜钱,脑海中反复回响着觉明的话:“冰层下的暗流……你需要自保,也需要反击。”
反击?他拿什么反击?一个被全城追捕、藏身地窖的匠户,如何对抗可能牵涉门阀贵胄、渗透边军官署的黑手?
直接将证据交给魏徵?且不说他现在根本接近不了被重兵保护的魏徵,就算能,如何保证递送过程不被拦截?如何保证魏徵身边没有第二个“老陈”?郑巡的死就是前车之鉴。
等待魏徵自己查出来?魏徵在明,黑手在暗,还有内鬼作祟,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黑手有更多时间销毁证据、清除证人,甚至可能对魏徵本人不利。
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制造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铁证安全、且无可辩驳地呈现在魏徵面前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老鼠路径图”上,落在了那些精良的工具和羊皮纸技术要诀上,落在了地窖角落里那个空瓦罐和破碗上,最后,落在了自己沾满泥土、但依旧灵巧的双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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