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崖是在一阵温和却不容忽视的药力滋养中，缓缓恢复意识的。
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肩那原本如同跗骨之蛆的阴毒剧痛，竟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麻痒感，仿佛有新的血肉正在快速生长。紧接着，他察觉到体内几近枯竭的灵力，正被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力量缓缓滋润，受损的经脉也在以一种远超预期的速度修复着。
这绝非寻常丹药能达到的效果！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静室屋顶，以及窗外透进来的、带着竹叶清香的晨曦微光。他……回来了？在那种绝境下，他竟然活了下来，还回到了听竹小筑？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伤势，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师兄！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又充满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清崖侧过头，看到沈墨正趴在榻边，小脸上满是疲惫，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哭了很久，此刻见他醒来，眼中顿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仿佛生怕他消失一般。
“小墨……”顾清崖声音沙哑干涩，他看着沈墨憔悴的小脸，心中一痛，涌起无尽的愧疚和怜惜。定是这孩子日夜不休地守着自己。
“师兄，你吓死我了……”沈墨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抽噎着说，“你睡了三天三夜了……药师伯伯来看过，说……说你伤得好重……”
三天三夜？顾清崖心中一凛。他感受了一下自身状态，虽然依旧虚弱，但根基未损，甚至因为《玄骨真罡诀》的初步修炼和那股奇异药力的滋养，肉身强度似乎还有所提升！这怎么可能？以他当时的伤势，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是谁……为我疗的伤？”顾清崖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墨，心中疑窦丛生。宗门药师绝无此等逆天手段。
沈墨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是药师伯伯给的丹药，还有……还有我……我给师兄喂了些水，擦了擦脸……”他越说声音越小，低下头，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一副做了错事怕被责骂的模样。
丹药？擦脸？
顾清崖的目光扫过榻边小几上摆放的几个玉瓶，确实是宗门常见的疗伤丹药，品质尚可，但绝不可能有如此神效。他的神识悄然内视，仔细探查着体内那股残留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温和力量。这力量……精纯、充满生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味，与他之前服用过的任何丹药都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沈墨身上。小家伙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还在小声抽泣，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小墨？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结合之前丹炉的示警、平安符的神异、以及这次远超常理的恢复速度……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这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了！
难道小墨真的身负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能够治愈伤势的奇异能力？是因为他的触碰？还是他用了什么别的方法？
顾清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想起沈墨之前触碰月光草令其回春的景象，想起他总能“恰好”拿出自己最需要的东西……这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但他看着沈墨那副怯生生、仿佛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到嘴边的追问又咽了回去。小墨若真有此等能力，必然是天大的秘密，一旦泄露，必将引来滔天大祸！他如此掩饰，定有苦衷。自己若贸然点破，会不会吓到他？甚至……破坏两人之间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与依赖？
沉默在静室中蔓延。只有沈墨细微的抽泣声和窗外竹叶的沙沙声。
良久，顾清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伸手，轻轻揉了揉沈墨的头发，语气放缓，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小墨，谢谢你照顾师兄。师兄……感觉好多了。”
沈墨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师兄不怪我……没照顾好你吗？”
“怎么会怪你。”顾清崖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是师兄不好，让你担心了。这次能活下来，多亏了……”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沈墨，“多亏了运气好，和小墨的福气保佑。”
他刻意将功劳归给了虚无缥缈的“运气”和“福气”，没有直接点破任何事。
沈墨似乎松了口气，用力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嗯！师兄福大命大！以后再也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好，师兄答应你。”顾清崖郑重承诺。他看着沈墨纯净的笑容，心中已然做出了决定。
无论小墨身上藏着怎样的秘密，他都不会追问，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个秘密，守护这个一次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福星”弟弟。
有些事，无需言明，心照不宣，便是最好的守护。
“小墨，师兄有些饿了。”顾清崖转移了话题。
“啊！我熬了灵米粥！一直在灶上温着！我这就去拿！”沈墨立刻跳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奔出静室。
看着沈墨消失的背影，顾清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他缓缓抬起右手，感受着体内那股仍在缓缓修复伤势的奇异生机，又看了看左肩那几乎愈合的伤口。
“小墨……”他低声喃喃，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有感激，有庆幸，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誓死守护的决心。
这次黑风峡谷之行，他不仅收获了玄骨上人的传承，手刃了仇敌，更真切地感受到了沈墨那超乎想象的、无声却强大的守护之力。
未来的路，或许会更加艰难，但他已无所畏惧。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静室外，传来沈墨轻快的脚步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晨曦透过窗棂，将温暖的光斑洒在榻上。顾清崖闭上眼，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的宁静，以及那份深藏于心底、不容触碰的秘密。
新的篇章，就在这心照不宣的默契中，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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