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岭!就是前几天咱们和太君联合‘清扫’过的那片!今天下大雪,我手下兄弟带人再去‘梳理’,嘿!您猜怎么着?”马奎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在一处被雪埋了大半的石头缝里,发现了这玩意儿!肯定是上次打扫战场漏网的!里面都是些破烂,锅碗瓢盆,破棉絮,还有几张没用的废纸……本来打算扔了,结果一个兄弟眼尖!发现这背囊内衬有个夹层!撕开一看!您瞧!”
他粗糙的手指粗暴地伸进背囊内衬的破口,掏出一张折叠着的、边缘明显被烧焦、沾染着污泥和暗褐色污迹(可能是血迹或铁锈)的桦树皮!他如同献宝般,将这张饱经风霜、看起来随时会碎裂的桦树皮在武韶面前抖开!
昏黄的灯光下,桦树皮上的炭笔痕迹模糊、晕染,许多线条被水渍洇开,边缘焦黑卷曲。但依然能辨认出大致的地形轮廓、标记点,以及几个潦草却刺眼的代号——“鹰巢”、“虎口”、“狼穴”!一些关键位置还画着意义不明的箭头和问号,笔迹仓促而犹豫。整张图透着一种仓促绘制、又历经劫难的狼狈感。
“抗联的布防图!货真价实!”马奎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武韶脸上,“您看这标记!这地形!还有这火烧水浸的痕迹!肯定是那帮泥腿子逃跑时慌乱中掉落的!被咱们捡着了!哈哈哈!武专员,这回咱们可立了大功了!黑泽太君那边……”
武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假图!它终于被“发现”了!按照计划,它应该被某个伪军或日军“意外”捡到,层层上报,最终落入黑泽手中!可它怎么会直接出现在马奎手里?还直接拍在了自己桌上?!
巨大的惊愕和瞬间涌起的、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几乎让他失态!他死死攥紧了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他脸上迅速堆起混杂着震惊和恰到好处的、属于“武专员”的兴奋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仔细端详着那张破旧的桦树皮,手指甚至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轻轻拂过那焦黑的边缘和模糊的炭迹。
“马队长!这……这真是……”武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意外立功”的伪满官员应有的狂喜,“天佑皇军!天佑满洲国啊!快!快呈报上去!直接呈报特高课黑泽大佐!这可是泼天的大功!”他急切地催促着,眼神“热切”地盯住马奎,仿佛生怕功劳被抢。
马奎被武韶的反应鼓舞,更加得意:“武专员放心!我已经让人立刻去报告黑泽太君的特派员了!这等大功,哪能少得了您武专员一份?要不是您平时教导我们要‘细致入微’,兄弟们哪能发现这夹层?”他谄媚地笑着,小心翼翼地重新叠好那张破旧的桦树皮,仿佛捧着稀世珍宝,“我这就亲自送去!武专员,您就等着太君的嘉奖吧!”说完,他不再耽搁,抓起桦树皮,带着两个手下,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死寂。只有那破背囊散发出的污泥和血腥混合的淡淡气味,还残留在空气中。
武韶脸上的狂喜瞬间褪去,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和苍白。他缓缓坐回冰冷的椅子,身体微微颤抖。胃部的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猛地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成功了?假图按照计划落入了敌手?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马奎?是黑泽的试探?还是冥冥中某种恶意的巧合?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下意识地伸手探进大衣内袋,指尖触碰到那块冰冷坚硬的骨胶——戴笠索要“虎口”虚实“回执”的工具。而在骨胶那冰冷粗糙的表面,一小片边缘不规则的、带着细微木质纹理的桦树皮碎片,正死死地粘在角落里!
野猪岭背囊夹层里那张假图的碎片!竟然在混乱中粘在了他藏匿的骨胶上!
武韶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缩回手指!心脏瞬间沉入了冰窟!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这块碎片,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是来自抗联假图的致命烙印!一旦被发现,它将直接指向他!指向他与野猪岭的联系!指向他“戏子”的身份!
双重枷锁,从未如此沉重!一面是戴笠冰冷的“回执”期限和骨胶的催命符,一面是怀中这块来自假图的、足以将他钉死的桦树皮碎片!而外面,黑泽正手握那张致命的假图,如同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即将刺向冰原上浴血的兄弟!
他猛地拉开抽屉,手忙脚乱地翻找着。胃药!他需要胃药!颤抖的手拧开瓶盖,倒出几片白色药片,看也不看,直接塞进嘴里,用冰冷的唾沫强行咽下。药片刮擦着灼痛的食道,带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
就在这时,走廊里再次传来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尸检处理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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