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任公明点了点头，苦笑道：“是的，其中一个典型是数据存储与处理周期的矛盾。我们的系统设计初衷是实时或近实时分析，产生的数据流巨大。但警视厅现有的服务器资源分配、数据归档规程，以及部分办案流程，仍然遵循着较为传统的、以‘案卷’和‘周期报告’为核心的节奏.......”
“强行要求全天候海量数据存储，不仅成本激增，也与其内部的一些……嗯，工作习惯和考核标准产生冲突。我们目前的折中方案是以‘一个月’为一个覆盖周期进行滚动存储和重点分析，这既能满足大多数案件的追溯需求，也在其资源承受范围之内。”
他稍微坐直了一些，继续道：“但这只是技术层面的折中。更根本的……是警视厅内部根深蒂固的警务工作流程、部门墙、以及某些非技术性的阻力。”
“有些人习惯于旧有的办案方式，对新技术有本能的抵触或学习惰性；有些部门则担心这套系统会模糊职权边界，或者……触及一些不那么方便被记录的东西。”
远介静静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方才微蹙的眉头已经平复。他甚至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更像是一种了然。
“我当初给你的技术资料和架构设计，可能确实过于……理想化和超前了。”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你的处理方式很务实。记住，时任，我们的定位是服务提供商，是工具锻造者。我们提供的是锋利的刀，至于这把刀是被用来精准解剖，还是被束之高阁，甚至被用来切水果……那不是我们需要，也不是我们应该过度操心的事情。”
“我要的，只是一个警视厅技术顾问的名头，与政商身份......”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时任公明：“至于你，你的核心任务，是确保‘集成系统’本身的先进性、稳定性和可扩展性，确保它作为一个‘工具’是顶尖且可靠的。”
“只要它本身不出问题，不被人从技术层面攻破或窃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百分之九十。至于警视厅内部如何运用这个工具，能用出几成威力，那是他们自己的造化。工具，终究是要看使用者的。”
时任公明立刻领会，恭敬地点头：“是，老板，我明白了。我会牢牢抓住系统核心，确保技术壁垒。”
“嗯。”远介应了一声，随即话锋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转向，“不过什么？你刚才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时任公明迟疑了半秒，压低了声音：“不过……最近确实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明里暗里地向我或者我手下的技术员打听集成’系统的更多细节，尤其是核心算法和数据关联逻辑。”
“来头很杂，有警视厅内部其他课室的，有相关行业协会的，有关东地区的媒体，甚至有一些……背景模糊的咨询公司。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了解，更像是在评估这套系统的潜在威胁和可乘之机。”
远介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随着他这个细微的动作而凝滞了一瞬。
咖啡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有些冷冽。
“你，我自然是不担心的。”远介的声音冷了下来，虽然语调依旧平稳，但其中的寒意却让时任公明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我担心的是你身边的人，是你那个‘未来视界科技咨询事务所’里，你亲手招聘、培训的那些员工。高薪和理想能绑定一部分人，但总有一些缝隙，是金钱和情怀填不满的。”
“我们的敌人……或者说，潜在的对手们，他们未必想要这套系统本身，但他们很可能想要摧毁它，或者让它失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内部，找到那个可以被收买的缺口。”
时任公明额角隐隐渗出细微的汗珠，但他语气坚定：“请您放心，老板！技术保密层级我划分得非常严格。您给我的原始核心资料和算法逻辑，我全部记在脑子里，没有留下任何物理或电子存档。”
“对下属员工的教学，我进行了碎片化和误导性处理，每个人只接触和深入学习整个系统中的某一个非核心模块，而且其中混杂了部分无效或替代性代码。”
“即便……即便有一天科技咨询事务所解散，所有员工资料外流，他们也绝对拼凑不出系统的真实全貌，更不可能逆向工程或复制！”
他说得斩钉截铁，这是他以技术官背景和多年体制内经验所能构建的最严密的防火墙。
远介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眼中的寒意稍敛，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措施。
然后，时任公明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除非……问题出在警视厅内部，出在那些已经接触到系统接口和部分输出数据的……警官身上。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被收买，或者本身就是……”
“内鬼。”
远介替他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声音平淡，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划破了最后那层隐晦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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