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我时,那总是迅速低垂下去的眼眸里,试图极力隐藏却依旧会泄露出的、带着温度的光;
她在我长时间伏案后,默默递过那杯温度总是恰到好处的热水时,指尖那微不可查的、泄露了内心不平静的轻颤;
她在我因与安德烈虚与委蛇、或是与周股长这类人物周旋而身心俱疲,
下意识揉按眉心时,那无声凝望中蕴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与心疼……
这一切细微的、几乎不着痕迹的表征,我都清晰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是不同的。
与北大荒这片土地上普遍的粗犷、直率、甚至带着些野性的气质截然不同。
她身上带着江南水乡孕育出的那份独特的温婉、沉静与内敛的坚韧,
像在这片冰雪荒原上,顶着寒风悄然绽放的一株空谷幽兰,清丽脱俗,却又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她的细心,无数次帮我弥补了庞大计划中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微疏漏;
她的沉稳,在我因为某个环节的意外而焦躁时,像一汪清泉,无声地抚平我的情绪;
她的安静陪伴,在我于深夜里独自面对脑海中那幅风险地图、权衡每一个抉择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时,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却能真切感受到的精神慰藉与支撑。
心动吗?
或许是有的。
在那份绝对的、建立在共同事业基础上的信任之上,确实悄然滋生了一丝超越革命战友或商业伙伴的、更为私密的欣赏与……眷恋。
尤其是在经历了前世那种为了一口吃食而奔波、人与人之间充斥着冷漠与算计的生活之后,
这种无声却坚定、不求回报的支持与懂得,显得尤为珍贵,像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寒冷中的一点星火。
她让我感觉到,自己并非全然是一个冰冷的、只知算计利益和规避风险的机器,我依旧是一个有血有肉、会被温暖和美好所吸引的“人”。
可是……
这缕微光,这星火,我能伸手去触碰吗?
我有这个资格吗?
我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布满了荆棘与陷阱,是在刀尖上跳舞,于悬崖边行走。
与安德烈那头狡诈而贪婪的克格勃之狼共舞,
与瓦西里上校那种深谙官场规则、同样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军方人物合作,
与王主任、周股长这些地方及军队体系中、看似支持却各有盘算的官员周旋……
还有那看似机遇无限、实则同样暗流汹涌、即将到来的口岸开放时代……
我就像走在一条横亘于无尽深渊之上的纤细钢丝上,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周围是无数双在阴影中闪烁的、虎视眈眈的眼睛。
任何一个细微的判断失误,一次不够果断的取舍,
甚至是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被对手捕捉到,都可能导致脚下钢丝崩断,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并且,会牵连身边所有依靠我、信任我的人。
感情,在这种环境下,是最大的软肋,是最容易被攻击的弱点,是可能被敌人精准利用的致命缺口。
一旦我与她的关系超越了现在这种“绝对信任的伙伴”的界限,她将不再仅仅是“可靠的李会计”、“沉默的秀兰姐”,而会立刻成为我最醒目、最容易被攻击的软肋和靶子。
安德烈那样的人,会像最敏锐的鲨鱼嗅到血腥味一样,立刻扑上来。
我承担不起失去她的代价,那不仅仅是情感上的打击,更是对整个事业根基的动摇;
我更承担不起,因为她的缘故,而导致整个精心布局的网络暴露、崩盘的风险。
更何况,我是谁?
一个来自未来、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孤魂野鬼,一个依靠着不能见光的“金手指”和超越时代的认知,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挣扎求存、试图逆天改命的投机者。
我的根不在这里,我的灵魂有一半不属于这个时代,我的未来充满了连我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变数。
而她,李秀兰,这样一个美好、坚韧、本该拥有平静安稳人生的女子,应该有一个更光明、更顺遂的未来,一个能被阳光照耀、无需担惊受怕的人生。
而不是被我这样一个行走在阴影边缘的人,拖入这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倾覆的漩涡中心,让她清澈的眼眸里,永远蒙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阴影。
理性,像一把冰冷到了极致、也锋利到了极致的手术刀,带着近乎残忍的精准,
将心头那刚刚萌芽、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情丝,寸寸斩断,剥离得干干净净。
不,不能。
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绝对不能。
风险远大于那一点点虚幻的温暖,我不能赌,也赌不起。
我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这北疆深夜冰冷彻骨的空气,让那带着冰碴儿的寒意灌满胸腔,强行冷却有些躁动的血液。
我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从那本安静的账本上移开,重新聚焦,死死地锁定在脑海中那幅无形却更为庞大的风险导航地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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