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夜,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林昭府邸内的灯火,却将这份静谧撕开了一道口子。
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铁。
“公子,万万不可!”魏无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脸色涨红,情绪激动,“北境雪山,千里冰封,天险重重,更何况如今正值隆冬,暴雪封山是常有之事!您是江南之主,怎能为了一株虚无缥缈的雪莲草,亲身犯险?”
林昭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苏晚晴秀眉紧蹙,眼底全是化不开的忧虑;楚月则垂手立于一旁,一言不发,但紧握剑柄的指节已然泛白。
“我意已决。”林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小棠的病,拖不起了。太医院的方子只能续命,无法根治,唯一的希望就在雪莲草。此事,我必须亲自去。”
他看向苏晚晴,语气缓和了些许:“我离开之后,江南的事务,便全权托付于你。尤其是士绅清查一事,绝不能停。那些盘根错节的老家伙,见我离去,定会蠢蠢欲动,你要做的,就是稳住,用我留下的后手,一点点地磨掉他们的爪牙。记住,进度可以慢,但绝不能乱。”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敛去眼中的担忧,郑重点头:“晚晴明白,请公子放心。江南有我,定不会出任何纰漏。”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楚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清冽而坚定:“公子,请允许楚月随行!北境艰险,楚月愿为公子披荆斩棘,誓死护卫公子周全!”
林昭看着她,这个昔日的暗卫首领,如今他最信任的利刃
有楚月在,胜算便多一分。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你与魏无忌,随我同行。”
夜色更深,林昭悄然推开了林小棠的房门。
妹妹安静地躺在床上,往日红润的脸颊此刻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床边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她身上的寒意。
他在床边坐下,静静守着,直到深夜。
冰凉的小手忽然动了动,抓住了他的衣角。
林昭心中一颤,反手握住她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林小棠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虚弱地喊了一声:“哥……”
“小棠,别怕。”林昭俯下身,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承诺,“哥一定会把你治好,一定。”
林小棠没有力气说话,只是用尽全力回握住他的手,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门外,苏晚晴默默地站着,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心痛如绞,既为病榻上的小棠,也为那个将所有重担一肩扛起的男人。
她转身,对一旁的刘大娘低声嘱咐:“小棠的身子……就拜托您了,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照顾好她。”
“小姐放心,”刘大娘红着眼圈,“我省得。”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一支伪装成皮货商的队伍便悄然从南城的偏门驶出,汇入了北上的官道。
马车内,林昭闭目养神,脑中却在飞速盘算着此行的每一个细节。
车轮滚滚,行至一处驿站,早已等候在此的柳如是,将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交到了林昭手中。
信是金陵传来的。
林昭展开信纸,目光一扫,眉头瞬间紧紧锁起。
信中内容触目惊心——被他连根拔起的顾家,竟还有残党余孽逃窜至北方。
他们正利用顾家昔日积攒的财富,暗中联络长城外的游牧部落,许以重利,意图借兵南下,反扑江南!
“顾远舟……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信纸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他瞬间明白,此行北上,寻药只是其一。
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天险,更是一场酝酿中的政治风暴和血腥的复仇。
他此去,无异于将自己送到了敌人的刀口之下。
队伍继续向北,天气愈发酷寒。
进入燕山山脉后,天色骤变,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狂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不过半日,山道便被积雪覆盖,深不见底,队伍被迫停滞不前。
“公子,风雪太大了,能见度不足三尺,前面就是‘一线天’,最是险峻,一旦发生雪崩,我们这点人……怕是……”魏无忌顶着风雪,艰难地来到林昭车前,脸上满是焦急,“不如我们先退回山下的镇子,等雪停了再做打算!”
林昭掀开车帘,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沫子,刀子般刮在他脸上。
他望着前方白茫茫一片,混沌的天地间,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兽。
“不能退。”他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坚定,“小棠等不了,顾家的余孽也等不了我们。退一步,便是将主动权拱手让人。”
他山川的走向、风力的强度、积雪的厚度……无数信息流汇聚、分析、重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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