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的道歉像一粒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寒枭的心里漾开久久不散的涟漪。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攥着布偶的手，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星的心跳开始发紧，以为他不会接受这份迟来的歉意。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听他继续指责，或是用冰冷的沉默回应——毕竟，那天他眼底的怒火是那么真实，那些伤人的话也像淬了冰。
就在她忍不住想转身逃离时，陆寒枭终于动了。他没有走向她，而是转身回到书桌后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梳理混乱的思绪。
“我不是要故意晾着你。”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只是在想，该怎么说。”
林晚星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的木纹。
“你的道歉，我听到了。”陆寒枭的目光落在窗外，午后的阳光给庭院里的桂花树镀上了金边，“但我不能说‘没关系’。因为那天你隐瞒的瞬间，我确实觉得……像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
林晚星的肩膀微微一颤，心里涌上一阵酸涩。她知道，信任的裂痕从来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但我也在想，”陆寒枭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自嘲，“如果我能冷静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
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眼底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坦诚的疲惫：“看到那张照片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秦风……他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很多年了。看到他和你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哪怕只是背景，我也控制不住地往最坏的地方想。”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对秦风的在意，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我反应过度了。”他继续说，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浅痕，“与其说是生气你隐瞒，不如说是生气自己——生气自己明明知道你已经选择了我和这个家，却还是控制不住那些阴暗的念头；生气自己给不了你足够的安全感，让你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
林晚星猛地回过头，眼里满是震惊。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她印象里永远强势、永远掌控一切的陆寒枭，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竟然把她的隐瞒，归咎于自己给的安全感不够。
“占有欲和不安全感，像两只疯狗，”陆寒枭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苦涩，“这些年我一直想办法拴住它们，可一遇到关于你的事，尤其是和秦风有关的事，它们就会挣脱锁链，把我咬得面目全非。”
他想起刚认识林晚星的时候，她眼里只有音乐和纯粹的光，那时的她提起秦风，语气里只有对学长的敬重，没有半分暧昧。是他后来的猜忌和逼迫，一点点把她推远，也让自己陷入了更深的不安。
“那天在客厅，我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你身上，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你的眼睛。”陆寒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我怕看到你眼里的失望，更怕承认——我其实是在害怕，害怕你会像以前那样，因为我的偏执而离开。”
这番自我剖析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坚硬外壳下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内里。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恐惧、不安和偏执，此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林晚星面前，带着血淋淋的真诚。
林晚星站在原地，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抿的嘴唇，看着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的关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原来他那些伤人的话背后，藏着这么深的恐惧。原来他的愤怒和指责，不过是害怕失去的伪装。
“陆寒枭……”她哽咽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对不起。”陆寒枭打断她，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愧疚，“为我那天说的话，为我的猜忌，为我没能给你足够的信任。”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他伸出手，犹豫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指尖的温度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我不敢奢求你立刻原谅我。”他说，“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在改。我会学着控制那些疯狗，学着相信你，学着……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丈夫。”
林晚星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那道因为争吵而裂开的伤口，像是被温柔的手轻轻捧起，不再流血，只剩下温热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刚结婚时，他在深夜抱着发高烧的她跑了三条街找医院，回来时衬衫湿透，却只顾着问她疼不疼；想起她第一次怀孕时孕吐严重，他笨拙地学着煲汤，结果差点把厨房点了；想起孩子们出生那天，他红着眼眶对她说“辛苦了”……
这个男人或许有很多缺点，偏执、强势、缺乏安全感，可他的爱也是真的，笨拙却深沉，带着不容错辨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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