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馆里的吊扇慢悠悠转着，将饭菜的香气吹得满室都是。
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松鼠鳜鱼卧在琥珀色的糖醋汁里，油光锃亮；番茄鸡蛋铺着金黄的蛋碎，酸香直往鼻尖钻；清炒时蔬绿得发亮，旁边一碗冬瓜丸子汤正冒着热气，白瓷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
王奕拿起筷子，第一口就夹了块鳜鱼。鱼肉滑嫩，糖醋汁酸甜得恰到好处，可她嚼着嚼着，不知怎么就有些走神……
刚才周诗雨说的那些话，像颗温水泡过的柠檬糖，含在舌尖，酸劲慢慢渗出来，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涨。
她不想在周诗雨面前露怯，只能闷头往嘴里塞东西，米饭混着菜一起咽，动作快得有些狼狈……
周诗雨一直悄悄看着她。看她夹菜时指尖微微用力，指节泛白……
看她喝汤时低头太快，汤汁溅在鼻尖上，像颗晶莹的小水珠……
看她明明眼眶有点红，却偏要装作被辣椒呛到，用力眨着眼。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周诗雨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王奕耳边。
王奕没抬头，含糊地“嗯”了一声，筷子却没停。
周诗雨忽然放下筷子，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探过身去……
她的动作很自然，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擦过王奕的鼻尖——那点汤汁被擦掉时，王奕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
“吃在上面了……”
周诗雨的指尖带着纸巾的柔软，碰到她皮肤时，王奕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小孩子一样。”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眼神里却全是心疼……
王奕猛地抬起头，撞进她眼里。
周诗雨的睫毛很长，阳光从窗缝溜进来，在她睫毛上跳着碎金似的光，那双眼睛像盛着温水的玻璃杯，看得王奕心里一阵发慌。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谁是小孩子”，或者“不用你管”，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极轻的“哦”。
周诗雨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月牙。
她坐回去，夹了块去刺的鱼肉放进王奕碗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早上看你平板里放蜡笔小新，我也喜欢看。”
王奕愣了愣：“你也看？”
“嗯，”
周诗雨点头，眼里闪着光……
“最喜欢小新学动感超人那段，每次看都笑到肚子疼。还有小白，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王奕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的小孩……
“我喜欢他怼园长那段，嘴皮子溜得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有时候觉得他挺幸福的，虽然总被美伢揍，可家里永远有热饭，晚上睡觉前……美伢会给他盖被子……”
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头扒饭，假装刚才的话没说过。
周诗雨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王奕泛红的耳根，看着她碗里那块没动的鱼肉，心里那点酸胀又翻涌上来……
原来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孩，也会羡慕动画片里的温暖。
原来她冰箱里的速冻饺子，空荡的大房子，都是因为太缺人疼了。
菜馆里人来人往，邻桌的小孩在闹着要吃糖醋排骨，妈妈笑着给她擦嘴；斜对面的老夫妻在分一碗汤，老爷爷把丸子都夹给了老奶奶。这些琐碎的、温热的画面，像细密的针，轻轻扎在周诗雨心上……疼的心头一颤……
她忽然放下筷子，看着王奕，很认真……
“王奕，以后姐姐宠你吧。”
王奕正把一块番茄塞进嘴里，闻言猛地呛了一下，咳嗽声在喧闹的菜馆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脸颊因为咳嗽泛着红：“你……你说什么？”
周诗雨没笑，也没收回话……她往前凑了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王奕心里砸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说，以后姐姐宠你啊。”
王奕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她看着周诗雨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玩笑，只有满满的认真和温柔。
阳光落在周诗雨的发梢上，泛着浅金色的光，她的嘴角微微扬着，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宠你……”
周诗雨像是怕她不懂，又轻轻解释了一句……
“就是以后早上喊你起床，会记得给你带热豆浆；冰箱里不会只有速冻饺子，我会学做番茄鸡蛋给你吃；看蜡笔小新的时候，旁边会有人跟你一起笑；崴了脚的时候，会有人蹲下来给你喷药，还会念叨你不小心……”
她的声音很软，像春风拂过湖面，把王奕心里那些坚硬的、冰冷的角落，一点点吹得软了下来。
王奕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鼻子突然酸得厉害，眼眶里像进了沙子，涩得她想闭眼。
她活了十几年，听惯了“你要懂事”“你要独立”，听惯了爸妈在电话里匆匆忙忙的“钱够不够”，却从来没人对她说过“我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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