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色的天光，并不遵循旧世界的昼夜交替。它均匀地笼罩着大地，亮度恒定，如同一个巨大的、柔和的穹顶灯。没有太阳东升西落，没有星辰交替闪烁，只有无数细微的金绿色光粒子持续从“天空”深处析出，缓慢沉降，为这个新生世界提供着恒定而温和的照明与能量。
铁炉堡的人们花了些时间才适应这种“永恒黄昏”般的光照。最初的震撼与幸存狂喜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
“周教授，林风指挥官，”一位负责后勤的工程师脸色凝重地汇报，“我们的能源储备在最终冲击中损失了超过60%。备用发电机依靠的是旧时代的化石燃料和有限的太阳能板，但在目前的环境下，太阳能板的转换效率……测试结果下降了87%。而且，我们没有探测到任何可用的传统化石燃料或放射性矿物脉信号，至少在我们目前能探测的范围内。”
“空气成分稳定，无毒，氧气含量略高于旧时代标准，但其他惰性气体和微量成分完全不同。”医疗官补充道，“长期影响未知。水源方面，堡垒内循环系统受损，外部……那些‘灰水’，”他指了指堡垒外远方那平静的灰白色大泽，“初步取样显示，它不是H2O，而是一种高度有序的、富含规则信息的能量-物质混合态流体，理论上是‘可饮用’的，甚至可能蕴含某种形式的能量，但我们的消化系统和生理机能是否能适应、如何提取其中‘营养’，完全未知。”
“植物呢？那些新长出来的东西？”林风问。
农业研究员摇了摇头，眼神中混杂着困惑与一丝兴奋：“那些‘灰绿植被’、‘镜面灌木’、‘金属草地’……它们的生物结构与我们已知的任何碳基或硅基生命都不同。它们似乎直接从环境中的‘规则微光’和土壤里汲取能量，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生长’。我们尝试分析了叶片成分，结果……仪器显示那是一团极其稳定的、编码了特定‘生长’与‘净化’规则的复合信息结构。无法食用，至少无法以传统方式‘消化’。”
铁炉堡面临着一个最根本的挑战：在一个规则、物质、能量形式都与旧世界截然不同的新环境中，如何生存下去？旧时代的知识、技术、甚至生物学基础，在这里大部分都成了需要重新验证、甚至可能完全无效的“古董”。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周教授的声音虽然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苏晨和无数牺牲者为我们争取来的，不是一个舒适的温床，而是一个‘可能性’。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同了，这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遇。我们必须学会用新的‘眼睛’去看，用新的‘方式’去理解。”
他看向林风：“组织探索队。小规模，精干，携带最基础的生命维持和采样设备，但最重要的是——带上所有我们改造过的、能对规则波动产生反应的探测器和记录仪。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寻找食物或燃料，而是……理解这个新世界的‘语法’。”
“先从堡垒周边开始，”林风点头，“那些新生的植物，奇怪的‘雕塑’，平静得诡异的‘灰水’……我们需要知道它们是什么，如何运作，是否互动，以及……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第一支探索队很快组建完毕。队长是林风亲自担任，队员包括那名农业研究员、一名物理规则分析师、两名经验丰富的侦察兵，以及……自愿加入的老曲。
“‘天枢’暂时稳定休眠，‘深渊行者’号也需要时间修复。我对新世界的规则变化更敏感些，也许能帮上忙。”老曲通过恢复了一些的远程通讯表示，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而且……我想近距离看看，他留下的这个世界。”
探索队踏出了铁炉堡的能量屏障残余范围（屏障发生器已失效，但残留的秩序场仍让堡垒内部环境相对温和）。踏入外部世界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堡垒内残存的旧世界规则余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的、温和却陌生的新规则背景辐射。
空气微凉，带着那股特有的“新生灰烬”气味。脚下淡金色的“金属草地”踩上去并不坚硬，反而有一种柔韧的弹性，叶片边缘在触碰时会微微泛起涟漪般的淡金色光晕，但很快平复，并不具备攻击性。
他们首先靠近一片“镜面灌木”。灌木不高，枝叶光滑如镜，清晰地映照出探索队员扭曲的身影和背后灰烬色的天空。物理分析师用改装过的频谱仪扫描，眉头紧锁：“反射的不仅仅是可见光……还有非常复杂的规则信息。它像是一个被动的‘规则反射器’或‘记录仪’，将周围环境的规则状态‘映照’并稳定下来。看这里，”他指向仪器屏幕上一段不断重复的、极简的波形，“这可能是它从环境中吸收的、最基本的‘稳定’规则片段，它在持续播放，像是在……加固这片区域的规则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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