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夏
蒲大柱三天没回家了。
李红梅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上一次他消失这么久,回来时扛走了粮缸里半袋玉米;上上次,他拆了灶台上的破铁锅,说是要“借去给人用用”,结果再也没还回来。
这一次,李红梅数着日子,数到第四天傍晚,终于听见院门被撞开的声响——不是人脚踹的,是那种用肩膀撞开的闷响,带着股豁出命去的狠劲。
“红梅!红梅!”
蒲大柱的声音嘶哑里透着亢奋。
李红梅正在灶台边熬粥,闻言手一抖,木勺磕在锅沿上,“当”的一声脆响。
蒲小英原本蹲在院子里数蚂蚁,听见动静立刻警觉的蹿到李红梅身后,小手攥紧了她的衣角。
“英子,”李红梅没回头,声音压得极低,“去里屋,把门闩上。”
蒲小英没动。
“快去!”
这一声喝得急,蒲小英这才松开手,贴着墙根溜进里屋,却没关门,只留了条缝,一只黑溜溜的眼睛贴在门缝上。
蒲大柱闯进来了。
他今天的样子格外骇人——眼白爬满血丝,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拿烟的手在抖,烟灰哗啦落在衣襟上烧出几个焦黄的洞。嘴角还沾着干涸的血痂下,嘴唇裂着道口子,像是自己咬的。
身上的汗衫皱巴巴,裤腿一只高一只低,沾满了干涸的泥点,不知刚从哪个土坑里刚爬出来。散发着一股混合了烟、酒精和汗酸的馊味。
最扎眼的是他手里拎着的东西——半截浸透发黑的麻绳,绳头湿漉漉地滴着暗红色的血。
“红梅,”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牙,“咱家要发财了。”
李红梅没吭声,手里的木勺在粥锅里慢慢搅着,搅出一圈圈漩涡。
蒲大柱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从裤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就着灶膛里的火苗点上,深吸一口。
“知道金牙场子不?”
他眯着眼,“就村东头老祠堂底下那个。昨儿我手气那叫一个旺!连摸三把‘天杠’,杀得那帮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那截带血的麻绳在空气里甩来甩去,甩出几滴暗红色的点子,落在李红梅脚边。
李红梅盯着那几滴血,开口:“你手上的血,是谁的?”
蒲大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刘麻子的!那狗日的输急了想赖账,老子教他做人!”
他举起那截麻绳,得意地晃了晃。
“哈哈?他小拇指头现在还挂在祠堂门槛。”
灶膛里的火“噼啪”爆了一声,李红梅的脊背绷得笔直。
“所以,”她慢慢地说,“你赢了?”
蒲大柱的笑容僵在脸上。
屋里静得可怕,只有粥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操他娘个瘪十!”
蒲大柱忽然暴起,喉咙里发出老牛反刍般的咕噜声,一脚踹翻水桶下一秒却弯腰干呕起来,吐出的全是黄绿色胆汁。
水泼了一地,混着泥土变成浑浊的泥浆,漫过李红梅的布鞋。
她没动,只是轻声问:“输了多少?”
蒲大柱不说话了,猛吸两口烟,烟头烧得通红,映得他眼底一片狰狞。
“不多,”他吐着烟圈,“就……把咱家地押上了。”
李红梅手里的木勺“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你疯了?”她的声音抖得不像话,“那是英子上学的钱!是明年开春的种子钱!地抵押了,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蒲大柱“呸”地吐掉烟头,一把揪住李红梅的头发:“少他妈跟老子叽歪!明天赌场的人来收账,赶紧把能卖的都收拾出来!要不然我就把英子拿去抵债!”
他甩开李红梅,大步走向猪圈,嘴里骂骂咧咧:“操他娘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李红梅踉跄了一下扶住灶台,断掉的木勺扎进手心,血顺着掌纹流下来,滴进粥锅里。
生活这锅粥,早就熬糊了,再添几滴血,也不过是让颜色更暗一些。
里屋的门缝后,蒲小英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把哭声憋成一团呜咽。
次日中午,毒辣的日头晒得土路发烫,蒲小英的塑料凉鞋踩在上面,脚底板烫出细小的水泡,可她跑得比风还快。
“妈!我考了双百!”
她挥舞着试卷冲进院子,却猛地刹住脚——院子里站着三个陌生男人。
他们穿着城里人才有的的确良衬衫,皮鞋锃亮,可眼神却像屠夫打量待宰的猪。
领头的那个蹲下身,捏住蒲小英的下巴:“这老蒲家的小妮?长得倒水灵。”
他手指有烟臭味,指甲缝里黑乎乎的。
李红梅从灶房冲出来,一把将蒲小英拽到身后。她的围裙上沾着猪油,可背挺得笔直:“几位大哥,孩子不懂事……”
哟,弟妹这么护犊子?”
男人咧嘴笑,露出一颗金牙,“老蒲欠的钱,今晚必须还。要么给钱,要么——”他眼神往李红梅衣领里钻,“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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