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教室门口的解围之后,松田丈太郎的生活里,莫名地多了一个小尾巴。
起初,或许只是出于一种“既然管了就不能半途而废”的责任感,又或许是那天那双过于清澈的黑眼睛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记,松田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起那个名叫秀弥的小不点。
他发现,这个跳级生并非他想象中那种目中无人的书呆子,反而安静得过分,总是独来独往,像一只容易受惊却又故作镇定的小动物。
于是,不知从哪天起,放学时,松田会习惯性地晃悠到教室门口,等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收拾好书包,然后一言不发地在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一起走出校门。
横滨的街道,从学校到中华街的这段路,成了两人默认的同行的路途。
松田走在前面,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子迈得很大,却总会不着痕迹地放慢速度,确保后面那个小短腿能跟上。
他不会主动找话题,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走着,偶尔用眼角余光瞥一眼身后。而秀弥也从不吵闹,只是安静地跟着,黑色的软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像只乖巧的雏鸟。
学校里,有松田丈太郎这尊“门神”在,原本那些蠢蠢欲动的嘲笑和孤立明显收敛了。
虽然依旧没人敢主动靠近秀弥,但至少,那些恶意的言语不再轻易传到他的耳边。松田用一种无声的威慑,为他圈出了一小片难得的安宁。
“喂,小不点,走了。”这成了松田每天放学时对璇熠说的话。
而秀弥,则会抬起眼,看着他,然后用那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清亮的声音,乖乖地回应:“好的,丈太郎哥哥。”
“哥哥”这个称呼,第一次从秀弥口中叫出时,松田正漫不经心地踢着路边的石子,闻言差点一个趔趄。
他耳根微热,强作镇定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有种奇怪的、痒痒的感觉,像被小猫的肉垫轻轻挠了一下。
久而久之,他竟然也习惯了身后跟着这么个小豆丁,以及那声软软的“哥哥”。
一个周六的下午,阳光炽烈,蝉鸣聒噪。松田约了秀弥到附近的小公园玩,美其名曰“捉天牛”。公园里绿树成荫,比闷热的家里要凉快许多。
秀弥穿着韩太太给他新买的浅蓝色短袖和背带短裤,更显得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网兜,亦步亦趋地跟在卷发少年身后,黑亮的眼睛认真地搜寻着树干。
“喂,小不点,过来。”松田在一棵大榉树下停下,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手。
秀弥疑惑地走过去。
松田脸上带着一点得意的笑容,猛地从背后伸出双手——他两只手里,各握着一支包装纸有些湿润的、散发着凉气的奶油雪糕。
“当当当当!看看这是什么!”松田献宝似的把雪糕递到秀弥面前。
秀弥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那一刻,瞬间睁圆了。
圆溜溜的,像极了被新奇事物吸引的猫咪瞳仁。一丝真实的、属于五岁孩童的惊喜光芒,从他眼底迸发出来。
“是冰激凌!”他小声惊呼,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
“喏,给你一支。”松田把其中一支塞到他手里,自己麻利地撕开另一支的包装纸,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起眼,“快点吃,不然要化了。”
两人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秀弥学着松田的样子,小心地撕开包装纸,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一下。
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让他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他吃得很专心,小口小口地,像一只品尝珍馐的猫咪,白皙的脸颊上甚至沾上了一点乳白色的奶油。
松田一边大口啃着自己的雪糕,一边忍不住侧头看着身旁的小家伙。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跳跃,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那副全心全意对付雪糕的乖巧模样,简直……
“好像猫啊。”松田脱口而出,下意识地,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揉了揉秀弥的脑袋。掌心传来柔软发丝的触感,带着阳光的温度和孩童特有的干净气息。
正埋头苦吃的秀弥动作一顿,懵懵地抬起头,沾着奶油的嘴角微微张着,似乎没反应过来。
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看向松田。
当意识到是“丈太郎哥哥”在摸他的头时,他非但没有躲开,反而像是被顺毛抚摸的猫咪一样,无意识地在松田温热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
松田丈太郎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一股热流“轰”地冲上脸颊和耳朵。
好、好可爱!
他触电般猛地收回手,为了掩饰剧烈的心跳和发烫的脸,他低下头,狠狠咬了一大口雪糕,冰得他龇牙咧嘴。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安静,只剩下蝉鸣和两人吃雪糕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松田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有些低沉地开口:“喂,小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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