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已沉至西天,瘴气林的雾却浓得愈发诡异。淡绿色的磷瘴不再是流动的丝带,而是凝成半透明的 “蛊雾茧”,将整片开阔地裹在其中,连星光都透不进来半分。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洼里泡着碎尸与蛊虫残骸,黑苗蛊师的 “鬼面纹” 劲装被撕裂,露出的皮肤上爬着细小的尸蛊,虫足沾着腐血,在布料上留下蜿蜒的黑痕;中原武者的玄甲凹陷变形,甲缝里渗着的血已半凝,却依旧被噬血蛊叮出密密麻麻的小孔,虫口吞吐着淡红的血珠,发出 “滋滋” 的吮吸声。
空气里的气味复杂得令人作呕 —— 腐肉的腥甜、蛊毒的阴臭、还有乾珘身上散发出的、属于长生之躯特有的淡金气息,三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令人窒息的气息屏障。云岫的素白裙摆在这气息里飘动,裙摆上沾着的血点已半干,变成暗褐色的印记,却比任何绣纹都更刺目。
“嗤 ——”
细微的破空声突然响起,比蚊蚋振翅更轻,却精准地刺穿了战场的嘈杂。云岫的异瞳骤然收缩,左眼的淡蓝光芒瞬间亮起 —— 这是月苗圣女 “视物蛊” 的天赋,能捕捉常人看不见的能量轨迹。她清晰地看到,一道深黑色的蛊光从雾中射出,不是直线,而是带着诡异的弧度,绕过前方厮杀的武士,直指她的后心!
那是蚩离的 “蚀心蛊煞”!是用三百年尸蛊髓混合黑苗大祭司的本命精血炼制的杀招,比之前的蛊光烈上三倍,一旦入体,蛊煞会顺着经脉爬满心脉,半个时辰内便能让人心脉化为脓水,连蛊术最高深的巫医都回天乏术。
云岫的身体比思维更快。她右手猛地按向腰间的青铜蛊囊,指尖已触到 “刺甲蛊” 的囊口 —— 这是能瞬间在体表凝成蛊甲的应急蛊,可挡刀剑与低阶蛊毒。但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 方才为了操控战场残留的蛊虫,她的蛊元已耗去七成,此刻旧力刚泄,新力未生,蛊囊里的刺甲蛊竟迟滞了半息,没能及时飞出!
就是这半息,成了生死鸿沟。
蛊光已至身后三尺,带着的阴寒气息穿透素白裙,刺得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云岫能感觉到,自己的 “无情道心” 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 “无力”,这种无法掌控自身安危的感觉,她从未经历过。
“云岫!”
嘶吼声突然炸响,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却比任何惊雷都更有力。云岫只觉得一股灼热的力量从侧后方撞来,不是攻击,而是带着护持之意的推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三步,站稳时回头,恰好撞见此生最难忘的画面 ——
乾珘正半悬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身体呈弓状,肌肉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深色劲装下的脊背隆起明显的线条,那是他将长生之力运转到极致的征兆。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推她的姿势,指尖残留着淡淡的金芒,可胸口却被那道深黑色的蛊光洞穿!
蛊光从他的后心入,前胸出,洞穿处的布料瞬间化为灰烬,露出的皮肤上,深黑色的蛊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墨汁滴入宣纸,瞬间染黑了半片胸膛。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喉间发出 “嗬嗬” 的闷响,不是疼痛的呻吟,而是内脏被蛊煞灼烧的痉挛。
“噗 ——”
一大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不是寻常的暗红,而是带着金箔般的淡金碎光 —— 那是长生之血被蛊煞侵蚀后的异象。血珠溅在云岫的裙摆上,瞬间晕开,暗褐的血渍里裹着细碎的金光,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缀了星子,妖异又惨烈。
乾珘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向后倒去。他倒下的瞬间,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云岫,涣散的眼神里竟挤出一丝笑容,嘴角挂着的血沫沾在下巴上,却比任何风流模样都更动人。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云岫的耳力远超常人,她清晰地听到了那三个字 ——“你没事…… 就好。”
“嗡 ——”
云岫的脑海里像是有惊雷炸开。她的 “视物蛊” 还在运转,能看到乾珘体内的景象:深黑色的蛊煞顺着他的经脉爬动,所过之处,原本泛着淡金的长生之力如同遇火的蜡,迅速消融;他的心脉已被蛊煞啃出缺口,淡金色的血液从缺口渗出,与蛊煞混合成黑金色的黏液,顺着血管流向四肢。
可他刚才,明明可以躲开。
以他的轻功,以他的反应速度,那半息的时间足够他退到安全地带。可他没有,他选择了扑过来,用自己的胸膛,挡下这致命一击。
为什么?
云岫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按在青铜蛊囊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指甲几乎要嵌进囊身的 “守蛊纹” 里。她的逻辑里没有 “牺牲” 这个词 —— 月苗圣女的职责是守护族人,而非为某个人舍命;生命的本能是趋利避害,而非主动迎向死亡。可乾珘的行为,彻底推翻了她二十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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