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术救人的消息像被山风卷着,只用了半日便传遍月苗寨的每一处竹楼。辰时刚过,晒谷场旁的石臼边,几个捣米的老妪便凑在一起低声议论,靛蓝麻布袖管扫过石臼边缘的糯米粉,留下浅浅的白痕。
“你们是没瞧见,圣女用那白玉蛊吸毒时,银光都映亮了半个竹棚!” 梳着圆髻的阿婆手劲都大了几分,木槌撞击石臼的 “咚咚” 声混着她的话音,“阿泽那娃子,之前脸青得跟后山的墨叶似的,蛊虫一爬,没多久就喘匀气了,这哪是蛊术,分明是祖灵显灵!”
“可不是嘛!” 旁边系着红布腰带的老妪接过话头,指尖捻着几粒饱满的糯米,“不过那中原公子,倒也奇了,当时就站在棚外瞧着,眼神亮得很,莫不是也想学咱们的蛊术?”
“学也轮不到他!” 负责看守晒谷场的年轻勇士阿烈扛着苗刀走过,刀鞘上的野猪獠牙晃得人眼晕,“长老们都说了,他身上气息怪得很,说不定是外寨派来的细作,昨天夜里,我还见岩峰首领带着人在他竹楼附近转呢!”
议论声随着风飘远,落在寨中最高的那栋竹楼上 —— 这是石长老的居所,比寻常寨民的竹楼高出两层,底层用四根百年楠木柱支撑,柱身刻着繁复的 “护寨蛊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细如发丝的银线,是月苗寨历代长老亲手所刻,据说能震慑阴邪。竹楼的回廊上挂着十几串风干的蛊虫甲壳,从墨黑的 “毒蝎甲” 到赤红的 “火蚕壳”,颜色各异,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那是长老身份的象征,也是他一生降蛊护寨的见证。
此刻竹楼内,三盏青铜油灯正燃着,灯芯是用 “火蚕” 的丝拧成的,火焰稳定得不见晃动,将屋内的景象照得分明。石长老坐在首位的竹椅上,椅子扶手雕成蛊蛇缠绕的形状,椅面铺着鞣制过的 “雪蛊兽” 皮毛,触感柔软如棉。他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麻布长袍,袍角绣着暗纹的祖灵图案,领口处的银线蛊铃因他抬手的动作,发出 “叮铃” 的轻响。他手中摩挲着一个黑陶杯,杯壁上刻着 “守土” 二字古苗文,杯中盛着浅褐色的草药茶,是用后山的 “醒神草” 煮制的,茶汤表面漂浮着几片细碎的金曦草叶。
左侧坐着木婆婆,她头戴银质的 “护魂冠”,冠上挂着十二片小巧的银叶,每片银叶上都刻着不同的农作物图案 —— 稻穗、玉米、南瓜,是她掌管农耕祭祀的信物。她手中攥着一串用兽骨串成的念珠,每颗骨珠都被摩挲得光滑圆润,珠身上刻着 “丰登” 的蛊纹,那是她年轻时,蓝圣女亲手为她刻的。她的藤杖斜靠在竹椅旁,杖头镶嵌着一块墨绿色的玉石,玉石中间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是三十年前抵御山洪时,被滚落的石块砸中的。
右侧的岩峰首领则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身材魁梧,肩宽背厚,穿着黑色的皮甲,甲片是用成年 “黑甲兽” 的壳鞣制而成,边缘还带着未完全磨平的尖刺。他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疤痕,皮肉翻卷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 那是二十年前与黑巫教余孽交手时,被对方的 “毒牙刃” 划中的,当时若不是石长老及时赶到,他早已成了蛊虫的食粮。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苗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鞘上的野猪獠牙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 “咔嗒” 声。
“石老哥,你也看到了!” 岩峰终于按捺不住,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震得油灯的火焰都晃了晃,“那中原王爷,就是个祸根!他一来,先是禁地遭袭,现在又整天围着圣女转!圣女心性单纯,只通蛊术药理,不通人情世故,万一被他哄骗了,坏了‘无情道’的修行,咱们月苗寨百年的传承,岂不是要毁在他手里?”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案,桌上的黑陶杯都被震得跳了一下,溅出几滴茶汤落在竹制的桌面上,很快便洇出深色的痕迹。“昨天我在药圃外巡查,还见他给圣女递什么草药糕,脸上笑得跟蜜似的,谁知道那糕里有没有藏什么古怪!咱们月苗寨的蛊术,岂能容外人窥探?”
木婆婆轻轻叹了口气,银叶冠上的银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 “叮当” 声。她放下手中的骨珠,拿起藤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岩峰说得不无道理。圣女自小在寨中长大,除了蛊术和祭祀,从未接触过外界的人和事,‘无情道’更是要求她心无杂念,才能维系蛊术的纯粹与强大。乾珘公子此人,心思深沉,从江南千里迢迢来到苗疆,目的不明,且他身上那股异常的气息 —— 既带着中原武者的内力,又有咱们苗疆圣女的巫力,还有一种…… 长生不死的阴寒,终究是个隐患。”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石长老手中的黑陶杯上,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不过,我倒觉得,他对圣女似乎并无恶意。那日蛊术救阿泽时,他站在棚外,眼神里满是惊叹,没有半分算计。而且……” 她话锋一转,声音低了几分,“他腰间的那块白玉佩,刻着‘蓝’字,想来便是蓝圣女当年的遗物。蓝圣女当年虽违背祖训,但她年轻时,也曾为咱们月苗寨做过不少事,你忘了?二十五年前那场瘟疫,若不是她用‘缠丝蛊’缝合寨民断裂的筋骨,用‘净白玉蛊’驱散瘟疫,咱们月苗寨怕是要损失大半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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