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砀山号完成了为期一月的环线巡逻任务,返回地球轨道进行休整补给。
林璃随着轮换人员回到天刃七号基地,准备向怜风首长和炙心汇报近期的能力适应情况。
一踏入基地厚重的金属廊道,一股熟悉的“基地氛围”便包裹了她——技术人员的内敛专注、卫兵的刻板警惕,如同低沉的背景音。
然而,就在她经过通往基地核心区的那条僻静走廊时,一种诡异的感觉像一根无形的针,刺入了她精心维持的感知滤网。
一片巨大、精密、却毫无生气的“温暖”,像一张华丽的地毯,覆盖了天刃七号某个区域,其下却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洞。
源头的方向,赫然是葛小伦专用的那间研究室。
葛小伦将自己彻底埋入了“乾坤”的世界。
与其面对现实世界中心脏被掏空般的剧痛,不如沉溺于这由数据构成的、可控的宇宙。在“乾坤”的核心,他凭借雄芯的权限,构建了一个绝密的子空间。
那里,超神学院阳光明媚,没有战争,而蔷薇——那个记忆中最美好的蔷薇,穿着干净的训练服,会对他露出略带嫌弃却终究温和的笑容。
这是他唯一的麻醉剂。
他疯狂地完善着这个虚拟世界,细节逼真到每一片树叶的颤动,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留住那份逝去的温暖。
而对外,他只是在“全力运算太阳系防线”。
她快步走到研究室门口,特殊的加密门禁紧闭着。
常规的感知在这里受到了强大的干扰,那是“乾坤”系统运行时自然形成的能量屏障。
但她能“听”到,那扭曲的幸福感正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他在里面…很快就要忘记怎么出来了。
“林璃长官,有什么事吗?”门口站岗的守卫认出她,询问道。
“我感觉……葛小伦队长的状态可能不太对劲。”林璃指着研究室,语气带着担忧,“里面的情绪波动……很异常。”
守卫看了一眼门禁日志,摇摇头:“葛小伦指挥官有最高权限,他正在进行重要推演,吩咐过不许打扰。能量读数虽然有些波动,但一直在安全阈值内。”
制度不允许强行闯入。
林璃看着那扇门,知道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份独特的能力了。
她向守卫表示在门外进行“适应性训练”,获得了同意后,便在离门不远处的休息长椅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
她将自身的感知力,从常态的“战略雾区”收敛,全部聚焦于眼前这区区数米的范围,进入了最高精度的“精细感知”模式。这就像将一台广角望远镜,调整成了高倍显微模式。
“乾坤”的屏障依然存在,像一堵浑浊的毛玻璃墙。
她无法直接“看”到内部的具体景象,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核心意识的状态。
葛小伦的意识,正被一股强大的人造情感旋涡牢牢包裹着。
那旋涡的核心,是一个不断重复、被美化到失真的“蔷薇”形象所散发出的虚幻爱意。
“葛小伦……醒醒……”林璃在心中默念,尝试将自己的意识化作一根最纤细的探针,穿透那层屏障,传递去一丝微弱的“提醒”信号。
然而,她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
葛小伦的意识完全沉浸在那个虚拟的温柔乡中,甚至对她的干扰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排斥。
虚幻的幸福感如同粘稠的糖浆,不仅包裹着他,也在阻挡外界的介入。
林璃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强行突破“乾坤”的屏障非她所能,而且极易对葛小伦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她必须换一种方式。
她回想起自己能力突破时的感悟——共鸣。
她不再试图去呼唤那个被包裹的葛小伦,而是开始全力感知、捕捉那虚幻幸福之下,被深深压抑着的、属于葛小伦最真实的情绪。
那是在告别亭中,蔷薇说出“一百年”时,他那心碎欲裂的痛楚;是面对已知宇宙重重危机时,那无力回天的焦虑;是作为“银河之力”,却守护不住所爱之人的深切自责……
这些真实而残酷的情感,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乾坤”制造的幻象强行镇压了。
林璃深吸一口气,将她所能感知到的、葛小伦自身的所有这些痛苦、焦虑与自责,像收集散落的刀片一样,小心翼翼地汇聚起来。
然后,她不再试图传递意识,而是将这股源自他内心的、最真实的负面情感洪流,通过共鸣的方式,猛地“反射”回给他自己!
这不是攻击,而是将他自己的心,展示给他自己看!
在“乾坤”的幻境中,葛小伦正和虚拟的蔷薇并肩坐在长椅上。
“这里很好,不是吗?”虚拟的蔷薇微笑着。
“嗯。”葛小伦轻声回应,渴望将这一刻凝固成永恒。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闯入——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一股冰冷的、带着硝烟和鲜血味道的悲伤,像一根针,刺破了这个完美世界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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