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在晨光中缓缓苏醒。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斑驳的砖墙,照亮巷子中段那扇新漆了桐油的木门时,一块崭新的、带着木头清香的匾额也被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悬挂了起来。深褐色的木底上,是请镇上老秀才题写的、墨色淋漓的两个大字——“苏记”。
没有鞭炮,没有喧哗,只有这块沉静的匾额,无声地宣告着一家新店的诞生。
然而,这沉寂并未持续太久。
当苏念棠将那几口散发着醇厚酱香和独特“百里香”冷香的酱缸盖子一一揭开,当新出笼的枣泥核桃糕那混合着焦糖、坚果与面食甜香的热气透过门缝逸散出去时,一股无形却极具吸引力的力量,便开始在这条平日里不算热闹的旧巷里弥漫、发酵。
最先被吸引来的,是左邻右舍。
“哟,真开张了?这味儿……可真勾人!”隔壁杂货铺的老板娘王婶,挎着个菜篮子,忍不住凑到门口,用力吸了吸鼻子,目光好奇地往店里打量着。
对门做竹编的老李头也背着手踱了过来,看着那匾额,又嗅了嗅空气里那股子从未闻过的、带着清凉感的酱香,啧啧称奇:“苏记……卖的是酱菜点心?这味道,倒是新鲜。”
苏念棠系着干净的围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站在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柜台后。柜台里,几个敞口的粗陶盆分别盛放着油亮红润的辣白菜、色泽深褐的香菇肉酱、晶莹剔透的酱萝卜,以及那散发着奇异辛香的“木姜子”酱萝卜和沉稳冷香的“百里香”风味酱。旁边的竹筛里,则整齐码放着白嫩红芯的枣泥核桃糕。
“王婶,李大爷,新店开张,尝尝鲜?”苏念棠用竹夹子各自夹了一小碟“木姜子”酱萝卜和一块小巧的枣泥糕,递了过去。
王婶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酱萝卜,那独特的辛香爽脆让她眼睛一亮:“哎哟!这味道!又窜又爽口!给我来半斤!”老李头则对那枣泥糕赞不绝口,直说甜而不腻,满口留香,也当即买了两块。
这开门红的生意,像是一块投入静湖的石子。很快,更多被那复合香气吸引来的镇民聚集到了“苏记”门口。有挎着篮子买菜的主妇,有赶着上工、想买点下饭小菜的汉子,还有被点心香气馋哭的孩子。
“这辣白菜怎么卖?闻着就地道!”
“给我来一罐那香菇肉酱!看着就实在!”
“这点心瞧着精致,给孩子买两块!”
“哎,让让,让让,我先来的!”
小小的铺面顿时热闹起来。苏念棠负责招呼、介绍、称重,赵家媳妇手脚麻利地打包、收钱,钱寡妇则在后院和前面之间穿梭,随时补充货源。三人忙得脚不沾地,额头见汗,脸上却都洋溢着充实而兴奋的光彩。
铜板和小额银钱叮叮当当地落入钱盒,那声音听在苏念棠耳中,比任何音乐都悦耳。她偷偷估算着,这半日不到的营业额,竟已超过了在村里时一整日的收入。镇上的人流量和消费能力,果然不同。
与此同时,村里,气氛却有些不同。
明浩和明轩在老童生那里上完了上午的课,像两只出了笼的小鸟,飞跑回奶奶家。陆母给他们端上饭菜,虽是寻常菜色,两个孩子却吃得不如在自家香甜。明浩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小声对弟弟说:“我想娘了,也想娘做的肉酱拌饭。”
明轩用力点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
而村头的破屋里,招娣帮着父亲做好了极其简单的午饭——依旧是稀粥和咸菜。吃饭时,她低着头,小声道:“爹,我听柱子说……镇上的铺子可热闹了,好多人去买三婶做的东西……”
陆建民端着碗的手顿了顿,闷头喝了一大口粥,含糊地“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招娣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眼里的光黯淡下去,默默嚼着嘴里没什么味道的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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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记”的生意依旧络绎不绝。那“百里香”酱和“木姜子”酱萝卜以其独一无二的风味,成了最大的亮点,引来无数尝鲜和回购的客人。苏念棠趁机推出了用小陶碟免费试吃的活动,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这酱味道真特别!拌面肯定香!”
“酱萝卜给我再来一斤!下酒太好了!”
“点心还有没有?给我包起来!”
直到夕阳西斜,青石巷被染成一片暖金色,店里的货品也售罄了大半,人流才渐渐散去。
苏念棠三人累得几乎直不起腰,看着空了不少的货架和沉甸甸的钱盒,相视一笑,眼里都是满足与成就感。
“念棠,咱们这……这算是成了吧?”赵家媳妇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钱寡妇也用力点头:“我瞅着比在村里强多了!镇上人真舍得花钱!”
苏念棠擦了擦汗,脸上是疲惫却明亮的笑容:“今天是开了个好头。往后,咱们得更用心,保证东西的味道和干净,才能长久。”
她招呼两人一起打扫干净铺面,又将明天需要准备的原料清点了一遍。趁着天色未完全黑透,苏念棠将一部分收入锁好,另一部分则仔细包起来,准备带回村里——她心里惦记着孩子们,也记得要给婆婆和招娣带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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