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垠的、绝对的、连“虚无”这个概念都显得奢侈的黑暗。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甚至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区分。这里是比寂灭归墟更彻底的“无”,是万物诞生之前、亦或是终结之后最原始的“混沌态”。寻常生灵哪怕只是意识触及此地一瞬,便会因无法理解、无法承载这份绝对的“无”而彻底崩溃、消散,化为这黑暗的一部分。
然而,在这片绝对的、本不该有任何“异质”的黑暗中央,却有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又坚韧到不可思议的“光”,正在顽强地、缓慢地……搏动。
那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光,没有颜色,没有温度,没有属性,它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宣告,一种“秩序”在“混沌”中最初、最本能的烙印。光的核心,是一枚布满了细微裂痕、却依旧维持着基本轮廓的灰蒙蒙“种子”——正是萧诚的混沌不灭道胎。只是此刻的道胎,与之前截然不同。它不再是简单的、蕴含微缩宇宙虚影的、相对“活跃”的存在,而是陷入了一种最深沉的、仿佛回归了母体般的“胎息”状态。道胎表面,那些因连番大战、强行引动碑灵之力、承受父母献祭冲击而留下的裂痕,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弥合、消失。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从周围那绝对的黑暗中,汲取一丝无法形容的、最本源的“混沌之气”,融入自身,使得道胎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质地更加凝实、厚重,仿佛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重铸”。
而在道胎的最核心处,两点微弱却无比温暖、带着无尽眷恋与祝福的星光与玄冥印记(父母最后的献祭),正如同最温柔的火焰,缓缓燃烧,不仅滋养、保护着道胎不被这绝对的“混沌”同化,更在悄然改变着道胎最深层的本质。它们与道胎内原本就存在的、源自镇魔碑的古老烙印,产生着奇妙的共鸣与交融。隐约间,那道镇魔碑烙印的轮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在缓缓“生长”,衍生出更多细微的、蕴含镇压、轮回、乃至一丝悲悯气息的符文。
萧诚的意识,便沉浸在这枚“重铸”中的混沌道胎之内。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外界,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唯有那两点父母留下的温暖印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予他最后一丝“我”的认知与锚定。他仿佛做了一个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的梦。梦中,有星辰开辟,有万物生长,有文明兴衰,有寂灭降临,有巨碑镇世,有碑碎长空……无数破碎、模糊、跨越了难以想象时光长河的画面与意念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击着他近乎停滞的意识。这些碎片,大多来自那块被他短暂共鸣、又被李梦梦封印的镇魔碑碎片,也有一部分,似乎源自他体内那枚古老的镇魔碑烙印,甚至……还有一丝,来自那两点父母印记中,所承载的、属于父亲萧战与母亲林素心在镇守北极石万载岁月中,对寂灭、对镇魔碑、对某些更深秘密的感悟与疑惑。
痛苦、混乱、迷茫、悲伤……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几乎要将他这缕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冲散。父母的牺牲、师尊的困境、碑灵的威胁、上界黑手的降临……一幅幅绝望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然而,每当意识即将溃散的边缘,那两点父母的温暖印记,总会爆发出更强烈的光芒,将他的意识重新拉回,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将他与“存在”牢牢绑定。同时,混沌道胎每一次从绝对黑暗中汲取本源之气的搏动,也会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归“家园”般的安宁与滋养,让他的意识在痛苦的冲刷中,反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空旷”。
“我是谁……”
“我从何而来……”
“我将往何处去……”
“混沌……是什么……”
“寂灭……是什么……”
“镇魔碑……又是什么……”
“爹……娘……你们……看到了什么……”
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近乎凝滞的意识中回荡。渐渐地,在无尽的痛苦、漫长的“胎息”与混沌本源的滋养下,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那些冲击他的、混乱的意念碎片,开始不再仅仅是带来痛苦,反而如同磨刀石,将他原本因接连剧变、巨大悲恸而变得敏感、脆弱、甚至有些偏执的意识,一点点打磨、淬炼。杂念被剥离,情绪被沉淀,执念被提纯。他开始以一种近乎“旁观”的、更加超然、却又更加“深入”的视角,去“观察”那些碎片,去“感受”道胎的搏动,去“体会”父母印记中蕴含的深情与牺牲,甚至去“触摸”那绝对黑暗的、名为“混沌”的本质。
“混沌……非无,非有,非生,非死……它是一切的可能,也是一切的不可能……是开始,也是终结,更是……过程本身……”
“寂灭……并非混沌的对立……它是混沌演化中,万物趋向‘静’、‘无’、‘终结’的一种状态,一种‘相’……是循环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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