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绾踏入阶梯,顺着台阶向下疾行,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突然,上方传来一阵巨响,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下,她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待她站定,抬头望向石穹顶端,这才发现倒悬的铜镜映着两人身影,扭曲如水中倒影。
慕清绾盯着那面镜,指尖抵住腕间疤痕,凤冠碎片在袖中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她没有再看头顶的异象,而是猛地将左手按向青铜鼎中央的凹槽。
金属与血肉相触的刹那,一股灼热自掌心炸开。菱形伤疤裂出细纹,渗出血珠,顺着鼎身沟壑蜿蜒而下。符文逐一亮起,古篆浮现——“民心为鼎,仁德为钥”。
谢明昭站在她侧后方,右臂伤口未愈,血浸透了半幅袖口。他看着那八字缓缓流转,声音低沉:“这鼎不认天命,只认人心。”
慕清绾没回头,“所以它不会自己打开。”
“那就用血。”他说着,抽出断剑,刃口划过掌心。鲜血滴落鼎面,与她的血混在一起,沿着铭文游走。龙纹玉佩贴着胸口发烫,凤冠碎片共鸣震颤,光芒交织成网,笼罩整座鼎身。
地面幽蓝光纹骤然扩张,接缝处浮现出山川脉络。一条主道贯穿三陵九阙,终点直指皇陵主墓道入口。图成不过瞬息,随即隐去,唯有一声低鸣回荡石室:“鼎承万民,钥启苍生。”
慕清绾收回手,腕上伤口深可见骨,血仍未止。她用金针封住血脉,动作利落,仿佛痛觉已被剥离。谢明昭想扶她,却被她轻轻避开。
“你失血太多。”她说。
“你也一样。”他反手将断剑插回腰间,掌心血迹未干,“可我们没时间等伤口愈合。”
她终于抬眼看他。火光落在她眸底,不再有震惊,不再有迟疑,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刚才那句话不是谜语,是训诫。先帝到最后,也没选天命之子,他选的是能背得起这‘鼎’的人。”
谢明昭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我不是真龙,也不是储君,甚至连先帝的亲生儿子都不是。可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造了我,是因为我愿意走这条路。”
“那你明白‘仁德为钥’是什么意思?”她问。
“不是宽恕长公主,不是放过那些害过你我的人。”他目光扫过那块刻着“玥儿”的石碑,“是不让这盘棋继续吃人。是让下一个像你我这样的人,不必再被当成祭品。”
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残帛,正是先前从《影卫名录》里撕下的禁术残卷。她将它铺在鼎前,用火折点燃一角。火焰升腾,映得她面容冷峻。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执棋者。”她说,“我是破局的人。”
火舌舔上残卷,墨字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突然,鼎内传出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动。一道暗格自鼎底滑出,露出半片玉符,通体青灰,边缘刻着残月纹。
谢明昭伸手欲取,慕清绾却先一步按住。“这是信物,也是陷阱。玄水阁所有机关,皆以此类玉符开启。拿了它,就等于接下了他们的局。”
“那你还拿出来?”
“因为我们要进皇陵。”她将玉符收入袖中,“而他们,以为我们会怕。”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伸手握住她未受伤的手腕。掌心全是血与汗混合的湿意,却不肯松开。
“你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他忽然问。
她一怔。
“不是宫里的事,是更早。”他声音很轻,“村口有棵老槐树,每逢春社,百姓会在树下摆供,求风调雨顺。你说那香火太假,不如直接修渠引水。我当时笑你不懂人心。”
她眼神微动,“我记得。后来县令听从建议,真的挖了渠。”
“第二年大旱,别的村子颗粒无收,你们村活了下来。”他看着她,“那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人天生看得见‘鼎’在哪里。”
她没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的步伐似仪卫逼近,地面光纹幽蓝转暗红。
慕清绾立刻警觉,“有人启动了地宫守卫阵。”
“不是人。”谢明昭眯眼看向墓道深处,“是机关俑。每代帝王驾崩后,都会设三十六具铁甲俑巡陵,一旦外力扰动核心阵眼,便会苏醒。”
“那我们现在正踩在阵眼上。”她迅速环视四周,发现地面纹路构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而青铜鼎恰好位于坎位中枢。
“想出去,就得破阵。”他说,“或者……抢在它们合围前离开。”
“不能硬闯。”她快速推算步位,“东南巽门是生门,但需两人同时跃过两道接缝,稍有差池就会触发蚀骨粉。”
“我带你过去。”他脱下外袍,撕成两条布带,将她右手与自己左手牢牢绑在一起,“数到三,一起跳。”
她点头,调整呼吸。
“一!”远处第一具铁甲俑踏出阴影,长戟斜指。
“二!”第二、三具接连现身,金属关节摩擦声刺耳。
“三!”两人同时发力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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