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昨天那件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松垮地扯开，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眉眼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承载着千斤重担。
而她的手……正被他另一只手紧紧地、小心翼翼地握着，温暖的力道源源不断地传来。
苏小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她试图动一下，惊醒了浅眠的陆廷渊。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瞬间恢复清明，带着警惕，但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立刻被浓浓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取代。
“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感受到温度降下去不少，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苏小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近乎狼狈的模样，所有准备好的冷言冷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好多了。”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回答。
陆廷渊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庆幸，有后怕，还有更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薄唇，按下了呼叫铃。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检查，确认她情况稳定，嘱咐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和用药。
期间，陆廷渊一直站在床边，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等医护人员离开，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刺骨，反而带着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氛围。
“你……”苏小暖犹豫着开口，“一直在这里？”
“嗯。”陆廷渊低低应了一声，走到床边，拿起水杯，插上吸管，递到她唇边，“喝点水。”
他的动作自然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柔。
苏小暖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仿佛流进了她冰冷的心田。
喝完水，陆廷渊没有立刻离开，依旧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小暖，”他再次唤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而郑重，“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苏小暖的心猛地一颤，抬眸看他。
“我不该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不该隐瞒，不该……让你陷入危险。”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悔意和痛楚，“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晚了，造成的伤害也无法轻易抹去。但是……”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欺骗你，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
“等你的身体好了，等我把外面的麻烦彻底解决……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关于我，关于……林晚。”
“然后，我把选择权交还给你。是走是留，我尊重你的决定。”
他的承诺，沉重而真挚，与他之前偏执强势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小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那片深沉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海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她还能相信他吗？
这一次的承诺，会不会又是另一个谎言的开端？
可是，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泄露出的紧张，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不容置疑的温度……她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微弱地呼喊：也许……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滑落。
不是因为委屈，也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杂着释然、酸楚和一丝微弱希望的情绪。
陆廷渊看到她落泪，顿时慌了手脚，有些笨拙地伸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无措：“别哭……是不是哪里还难受？”
苏小暖摇了摇头，任由眼泪流淌，却第一次，没有避开他的触碰。
她看着他，透过朦胧的泪眼，仿佛看到了那个隐藏在冰冷面具之下，同样会恐惧、会后悔、会不知所措的……真实的陆廷渊。
也许，这场始于欺骗和交易的婚姻，这场充满了对抗与伤害的关系，在经历了极致的风暴和生死的考验后，终于……迎来了一丝破晓的微光。
然而，苏小暖并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陆廷渊不仅守在她床前，还以雷霆手段，处理了那个试图用摩托车撞击她的幕后指使者——林薇的一个表哥。手段之狠辣，足以让所有暗中窥伺的人，胆寒心惊。
风暴并未平息，只是暂时被更强的力量强行压制。
而陆廷渊心中关于“林晚”的那个秘密，也像一颗定时炸弹，埋藏在他承诺的“真相”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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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病中朝夕与暗涌
苏小暖在医院住了三天。
这三天，仿佛一个被剥离出现实的真空泡。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过往恩怨，只有消毒水的气味、点滴规律的滴答声，以及……一个让她感到陌生又心乱的陆廷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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