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将汴京城的飞檐斗拱染上一层温暖的橘晖。积善堂内，紫铜博山炉中，上好的沉水香燃至尽头，香灰堆叠如小小的金山，氤氲的余韵依旧在堂内优雅地流转。张浚端坐于光润的黑檀木案前，一身素青襕衫衬得他气度儒雅。他袖口轻压着六张摊开的洒金礼单，指尖拂过纸面时，发出金丝滑过锦缎般的细微声响。
窗外，华灯初上，汴京的喧嚣隔着庭院传来，更衬得堂内一派祥和。侍女悄然入内，将数盏精致的官灯点亮，柔和的光线瞬间铺满厅堂，将那洒金礼单上的墨字映照得流光溢彩，如同星河落于纸上。
“梁太傅……”张浚唇边含着一丝敬重的笑意，目光落在第一张礼单上。那“《王维雪溪图》摹本”几字，笔力遒劲，墨色温润，仿佛能让人想见画中雪景的空灵静谧。“此摹本乃请了江南圣手，耗费三年心血，参悟王右丞真迹神韵而成。用墨采自徽州百年松烟，设色极尽清雅，一展卷，便有超然物外、心境澄明之感。”他指尖轻点“耶律延禧御用螭龙镇纸”，继续温言道：“此镇纸取昆仑山心冻玉，由宫廷玉匠大师依古法雕琢，螭龙形态矫健，栩栩如生，龙睛嵌以波斯国上品猫眼石，光华流转，堪称案头清玩至宝。”最后，他目光落在“官家早年《千字文》真迹”上，语气愈发庄重：“此乃官家潜邸时墨宝，笔锋虽稚嫩，却已见风骨天成，仁孝之气充盈字里行间。此三物，非为珍宝，实乃一片冰心，敬献太傅雅鉴，聊表对太傅清誉与学识的由衷钦慕。”
第二张礼单在灯下泛着珠玉般的光泽。“杨公公……”张浚笑意更暖，“这‘辽东千年老参’，须发俱全，形态如龙，是参农于深山老林偶然所得，滋补元气有奇效，正合公公为国操劳，需时时颐养。”他指向“南海龙眼珠”，“此珠乃南海贡品，圆润光华，夜间自有莹辉，置于案头可明目静心。”接着是“汴京外五百顷温泉田庄”，“庄内引天然温泉，四季如春，产出极丰，愿赠予公公，作颐养天年、沐恩圣泽之佳所。”最后，“采办太监”一职，他提笔郑重圈注：“此职关乎内廷用度，非心细如发、深得信赖如公公者不能胜任。区区薄礼，万望笑纳，愿公公福寿绵长。”
第三张洒金纸透出沉稳之气。“高太尉……”张浚拱手虚礼，“这‘辽国‘铁鹞子’马铠’，乃缴获之精品，甲叶锃亮，工艺精湛，稍加改制，便可装备我大宋骁骑，彰显太尉整军经武之威。”目光移至“镶宝石大食宝刀”，“此刀乃西域大食国匠师心血之作，吹毛断发，锋锐无匹，刀鞘宝石璀璨，正配太尉英雄气概。”看到“五千两黄金”，他笑道：“此乃三江商社些许心意，助太尉犒赏麾下健儿，或用于营缮府邸，皆由太尉心意。”最后，“漕运‘协防’之权，他提笔注明：“漕运乃国脉所系，烦请太尉遣精干人等协助巡查，以确保畅通无阻，此乃利国利民之重任，托付太尉，官家与吾等皆可安心矣。”
第四张礼单隐隐有刚健之风。“童枢密……”张浚神色肃然，“这‘完颜娄室染血狼盔’，乃我军将士血战所得，见证金虏之凶顽与我军之勇毅，赠予枢密，愿我大宋武运昌隆。”他指向“辽国边防舆图”，“此图虽为摹本，然山川险要、道路关隘标注详实，于枢密运筹帷幄、经略北疆大有裨益。”接着是“十万斤精铁”，“此铁皆由三江工坊精炼，质地极佳，可用于锻造军械，巩固边防，尽数拨付枢密调用。”最后，“军械采买优先权”他郑重书写：“北疆战事为首要，一应军械补给，枢密府可优先采办，务必使将士甲坚刃利，无后顾之忧。”
第五张礼单华丽雍容。“王相……”张浚笑容可掬，“这‘辽国‘皇后’金步摇’，工艺繁复精巧，金丝盘绕如云纹，坠珠流光溢彩，尽显北地宫廷华美，赠与相府女眷，增色添辉。”他介绍“前朝秘色瓷莲花盏”，“此盏釉色如春水，胎薄如纸，光照见影，乃秘色瓷中神品，供相爷品茗赏玩，最是风雅。”看到“汴京绸缎庄干股”，他笑道：“此乃京城老字号，生意兴隆，些许干股，聊作相爷茶资。”最后，“江南丝路”通路之便，他提笔注明：“相爷门下若有珍玩货物往来江南，三江商社各口岸必提供便利，确保畅通无阻，物尽其值。”
第六张礼单显得清雅脱俗。“朱勔大人……”张浚语气亲切，“这‘天然龙形奇石’，乃太湖石中极品，浑然天成，孔窍玲珑，有腾云驾雾之势，置于庭园，顿增气象。”他指向“‘千年砗磲’宝盆”，“此砗磲采自南海极深处，洁白温润，宝光内蕴，可作清供雅玩，亦能滋养心性。”最后，“共享搜罗渠道”他欣然写道：“大人若需奇花异石、海外珍玩，三江商社愿倾力相助，共享采办渠道，必为大人寻得世间至美之物。”
“来人。”张浚温声吩咐。六名衣着体面的管事应声而入，每人双手恭捧一具华丽锦盒——梁师成的盒体紫檀雕花，古意盎然；杨戬的盒裹明黄锦缎，尊贵雍容；高俅的盒为玄色铁木，沉稳大气；童贯的盒包覆犀皮，刚健勇武；王黼的盒缀满螺钿，精巧华丽；朱勔的盒为天然竹根雕就，清雅别致。张浚对六位管事颔首道：“此六份薄礼，乃蔡少保与诸位大人深厚情谊之见证。务必恭敬呈上，转达少保拳拳之意：昔日相助之恩，时刻铭记于心；未来同舟共济，愿情谊如金石永固。”
管事们领命，捧着锦盒恭敬退下，融入汴京繁华的夜市灯火之中。
梁师成府邸门廊下，管家接过锦盒，只觉入手温润，檀香扑鼻，连忙恭敬迎入。杨戬在书房中打开礼盒，老参清香弥漫，温泉庄地契纹路精美，令他捻须微笑。高俅抚过宝刀华丽的刀鞘，试了试锋刃，寒光映照他满意的面容。童贯展开舆图，看得连连点头，对那十万斤精铁的调拨文书更是仔细收好。王黼的夫人对金步摇爱不释手，王黼本人则对秘色瓷盏赞叹不已。朱勔在自家庭院中对龙形石左右赏玩，砗磲宝盆在月光下莹莹生光，他大笑：“蔡少保，真知我也！”
积善堂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张浚立于窗前，望着皇城方向连绵辉煌的灯火，脸上露出从容的笑意。以诚待人，以礼相交，以利相合，这既是蔡攸少保的胸怀，亦是稳固盟谊、共图大业的基石。这份于汴京夜色中送出的厚重情谊，正似那沉水香的余韵，绵长而温暖，悄然浸润着这座帝国的权力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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