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羽”的字条如同冰水浇头，让荀纬从博古斋初战告捷的微醺中彻底清醒。顾闲的邀请果然是试探！张府是龙潭虎穴！这“暗羽”情报精准，却动机成谜，一次次示警，似友非友，令人难以安心。
然而，“漱石轩茶楼”这个新线索，却像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公开场合，固定行踪，这比潜入张府风险小得多，或许真是获取证据的良机。但“暗羽”强调“勿轻入”、“切莫跟踪”，显然此地也非善地，需万分谨慎。
荀纬决定双管齐下。明面上，他依礼修书一封，遣人送至张府，婉言辞谢了顾闲的邀约，言称“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待痊愈后再行拜谒”，既不失礼数，又暂缓了深入虎穴的风险，同时观察顾闲反应。暗地里，他则开始着手调查“漱石轩”。
他未再通过苏掌柜，而是亲自扮作茶客，连续两日前往漱石轩品茶观察。此茶楼地处繁华街市，客流如织，三楼设有雅座，清静雅致。荀纬留意到，每日申时（下午三点）左右，顾闲果然会准时出现，独坐临窗一固定雅座，点一壶清茶，几样茶点，或读书，或观景，偶尔会与茶楼掌柜低语几句，停留约半个时辰便离开，行为规律，看似寻常。
但荀纬敏锐地发现，顾闲每次前来，茶楼掌柜都会亲自接待，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而且，顾闲看似独处，但其所在雅座位置极佳，既可俯瞰街景，又便于观察楼梯口动静，且邻座往往空置或坐着些看似寻常、但目光锐利的茶客，似是护卫眼线。
这漱石轩，绝非普通茶楼！很可能是“颖考” network 在柴桑的一个秘密联络点！顾闲每日前来，绝非只为品茶，定有交接信息或听取指令的意图！
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获取证据？直接接近风险太大，跟踪易被反制。荀纬苦思冥想，忽生一计：顾闲有固定座位，每次停留时间固定，若能提前在其座位或周边做下手脚，或可有所收获。
此计虽险，但或许是唯一机会。荀纬决定冒险一试。他选中了顾闲雅座旁的一盆茂盛的罗汉松盆栽，盆土松软，易于藏匿小型窃听器（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但可放置一些特殊粉末或标记，观察其是否被触动或取走）或记号。他需要一种极其细微、不易察觉的标记物。
第三日申时前，荀纬提前来到漱石轩，要了顾闲邻座的位置。趁伙计上茶间隙，他假意欣赏盆栽，指尖悄然将一小撮特制的、带有极淡香气的香灰，弹入了罗汉松盆栽靠近顾闲座位一侧的土层深处，并在一旁的叶片背面，用细针划了一个肉眼难辨的十字刻痕作为记号。若有人触碰此区域，香灰会沾附，刻痕会变化。
做完手脚，荀纬强作镇定，品茶看书，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楼梯口。申时整，顾闲准时出现，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掌柜的躬身引领下，走向老位置。
荀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闲落座后，与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斟茶，目光扫过窗外，似乎并未留意身旁盆栽。然而，就在他端起茶杯，欲饮未饮之际，手指看似无意地在茶几边缘轻轻敲击了三下，节奏奇特。
荀纬心中一动，暗记节奏。紧接着，邻座一位始终背对着他们、看似在打盹的商人模样的茶客，忽然伸了个懒腰，起身结账离去。经过顾闲桌旁时，袖袍似乎不经意地拂过桌面。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自然无比。若非荀纬全神贯注，绝难察觉异常。交接完成了？信息就在那袖袍一拂之间？
荀纬按捺住激动，继续等待。顾闲又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去。荀纬稍等片刻，也结账下楼。他并未走远，而是在对面街角寻了处隐蔽所在，死死盯住漱石轩门口。
约莫一炷香后，那名“商人”茶客走了出来，左右张望一下，快步融入人流。荀纬心中一紧，正欲悄悄跟上，忽见另一名头戴斗笠、身形矫健的汉子，从不远处巷口闪出，不紧不慢地辍在了那“商人”身后！
有人跟踪！是顾闲的人？还是第三方势力？荀纬惊疑不定，不敢妄动。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荀纬浑身汗毛倒竖，险些惊叫出声！
“别回头，跟我走。”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是青女！她怎么在这里？！
荀纬强压惊骇，依言没有回头，随着肩头那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子。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青女才松开手。
荀纬转过身，只见青女依旧一身素雅衣裙，面罩轻纱，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荀纬惊魂未定。
“我不来，你此刻已是一具尸体了。”青女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可知刚才跟踪那‘商人’的是谁？”
“是谁？”
“‘暗羽’的清理者。”青女冷冷道，“‘暗羽’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想保你，有人想你死。你今日举动，已引起怀疑。那盆栽上的手脚，拙劣至极，若非我的人提前做了处理，你此刻已被顾闲请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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