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府夜宴的余波在荀纬心中回荡数日,那份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审视,让他如芒在背。他知道,自己在宛城的“安稳”日子恐怕已进入倒计时。必须加快步伐,在更大的风暴来临之前,至少要先解决掉张都尉这个近在咫尺的威胁,既为魏延报仇雪恨,也能借此在宛城底层站稳脚跟,甚至可能获得一些意想不到的筹码。
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张都尉罪证的搜集中。凭借王恪等魏延旧部提供的线索,以及自己连日来在市井中的细心观察,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关键人物身上——张都尉府上的钱粮师爷,姓胡。
此人是张都尉的心腹,所有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物资调配,多半经其手。若能撬开他的嘴,或者拿到他手中的账本,张都尉的罪行便能大白于天下。然而,胡师爷为人狡猾谨慎,深居简出,且张府守卫森严,难以接近。
硬闯不行,只能智取。荀纬注意到,这胡师爷有个嗜好——嗜赌。每隔三五日,必会偷偷溜到城西一家位置隐蔽的私设赌坊,赌上大半日。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荀纬让王恪找了一个机灵且面孔生疏的弟兄,扮作外地来的豪客,混入那家赌坊,刻意接近胡师爷,投其所好,陪其赌钱,并“偶然”透露自己想做点军需物资的“买卖”,苦无门路。胡师爷起初颇为警惕,但在对方接连“输”给他不少钱财,且言谈间对军中门道似乎颇为“懂行”后,戒心渐消,言语间也开始有些忘形。
几次接触下来,那弟兄回报:胡师爷酒后曾吐露,张都尉近日有一批“陈粮”要出手,数量不小,价格“优惠”,但需现钱交易,且不能声张。这“陈粮”,很可能就是被他们偷换下来的军粮!
机会来了!荀纬决定冒险一搏。他让那弟兄与胡师爷约定,三日后晌午,在赌坊后巷“验货”并商议具体交易。同时,他让魏延挑选几名绝对可靠的旧部,提前埋伏在交易地点周围,准备人赃并获。
然而,就在约定交易的前一天晚上,一个意外发现打乱了荀纬的计划。
那日荀纬照常在铺子“代写书信”,傍晚收摊时,一位老妇人颤巍巍地拿来一本破旧的、似乎被水浸过的账本,请求荀纬帮忙誊抄清晰。老妇人言道,这是他儿子生前在城中“兴隆货栈”做账房时留下的旧物,货栈年前失火,东家卷款跑路,儿子也染病身亡,如今家中困顿,想看看这账本里是否还记着些未结的工钱或往来款项。
荀纬本是敷衍接过,准备随便看看就打发了。然而,当他翻开那本潮湿发皱、字迹模糊的账本时,目光瞬间凝固了!
这本账本记录的正是“兴隆货栈”与宛城驻军之间的物资往来!而其中几笔关于“粮秣”、“草料”的交易,时间、数量与王恪之前提供的、军中账目有亏空的时间点高度吻合!更让他心惊的是,经手人签押处,除了货栈的印记,还有一个熟悉的、歪歪扭扭的签名——胡三!正是那个胡师爷!
这“兴隆货栈”,分明就是张都尉和胡师爷用来洗钱、销赃的白手套!而这本因火灾侥幸残留的账本,成了记录他们罪行的铁证!
荀纬强压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对老妇人道:“老人家,此账本破损严重,需费些时日仔细辨认。您先放心留下,三日后此时,您再来取,我必尽力为您厘清。”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荀纬立刻关上铺门,就着油灯,如获至宝般仔细研读起这本意外得来的账本。账本记录断续不全,但拼凑起来,足以勾勒出张都尉等人通过虚报消耗、以次充好、倒卖军资等手段,中饱私囊的清晰路径。涉及的金额之大,触目惊心!
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荀纬的眉头渐渐锁紧。他在几笔数额特别巨大的款项往来备注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缩写符号和地名代号,这些符号并非账目常用,反而带着一种隐秘的规律性。其中有一个代号反复出现——“颍川客”。而备注中提及的交接地点,除了宛城,竟还有“育阳”、“棘阳”等县,甚至有一次提到了“丹水”畔的某个废弃渡口。
这些信息,与他记忆中那份“颖考”网络秘卷上的某些细节,隐隐对应!难道张都尉的贪腐,不仅仅是为了个人敛财,其背后还有更深的图谋?这些流向“颍川客”和特定地点的巨额资金和物资,是否与“颖考”网络在荆北的活动有关?
这个发现让荀纬的调查陡然升级!如果张都尉真的与“颖考”有染,那么扳倒他就不再是简单的报仇或肃贪,而是牵扯到更大的政治斗争和国家安全!危险性倍增,但若能成功,价值也无可估量!
他暂时按下了第二天抓捕胡师爷的计划。贸然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更深层的大鱼逃脱。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张都尉与“颖考”的直接关联。
当晚,荀纬再次秘密会见魏延,将账本的新发现告知。魏延听闻张都尉可能通敌,怒发冲冠,更是坚定了除恶务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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