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荀彧的明确指示和“兼领整理兰台散佚典籍”这块挡箭牌,荀纬入宫的行为总算从偷偷摸摸的“疑似密谋”变成了光明正大的“公务出差”。虽然依旧如履薄冰,但至少心态上踏实了不少。
第一次踏入兰台,荀纬还是被这东汉的国家图书馆兼档案馆的规模所震撼。高大的殿阁连绵,书架如林,卷帙浩繁,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和纸张(主要是帛书和少量早期纸张)特有的味道。只是与尚书台档案库的杂乱不同,这里显得更加古朴、肃穆,却也透着一股子年深日久的沉寂之气,仿佛时光在这里都放缓了脚步。
接待他的是兰台令史,一位姓石的老先生,须发皆白,态度不冷不热,显然对上面突然塞过来一个“帮忙”的年轻书佐并不太感冒,只当是多了一个打杂的。他简单交代了规矩:哪些区域可以进,哪些典籍不能动,如何取阅归还等等,便将荀纬丢给了一个负责看管某处偏殿藏书的小宦官,自己便去忙别的了。
荀纬乐得清静。他给自己定的策略就是“苟”——老老实实扮演好一个沉迷故纸堆、不通世事的书呆子形象。他选择的整理区域,也多是些真正的“冷门”典籍,诸如前朝的地理志、早已散佚的诸子百家杂抄、或是些无关紧要的礼仪乐章草稿。这些工作枯燥至极,进展缓慢,正好符合他“磨洋工”的需要。
他每日按时点卯,在兰台一待就是大半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与灰尘和虫蛀为伍。偶尔有宫人或低阶官员路过,看到的都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吏服、埋头于竹简帛书之间、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奋笔疾书的认真身影。几次那张宦官(张让?或是其他张姓宦官)看似无意地“路过”,远远观察,荀纬都浑然未觉(当然是装的),全身心沉浸在“学术研究”中。
这种低调到近乎隐形的表现,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最初的几天,还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窥视,后来便渐渐少了。连那位石令史,看他确实安分守己,只是整理些无关紧要的旧籍,态度也缓和了些,偶尔还会指点他一两句古籍辨认的技巧。
然而,表面的风平浪静之下,荀纬的大脑从未停止运转。他利用一切机会,小心翼翼地扩大着信息收集的范围。他牢记荀彧的告诫,“只谈典籍,不论其他”,但在整理过程中,他会有意识地留意那些看似不起眼的“边角料”信息。
比如,某卷地方志中夹着的、关于某年某地粮价波动的残片;某份前朝官员奏疏草稿里,对当时吏治的几句抱怨;甚至是一些私人笔记中,对某些历史事件的不同视角记载。这些信息单独看毫无价值,但荀纬会像拼图一样,将它们与自己已知的历史背景、以及那封密信和军粮案的疑点进行潜在的关联分析。这是一种极其耗费心力的“背景信息建设”,旨在加深他对这个时代权力运行逻辑和细节的理解。
他也在暗中观察兰台的人员结构和工作流程。他发现,兰台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有像石令史这样真正醉心典籍的老学究,也有明显是某些权贵安插进来、心思活络的年轻官吏,还有一些背景神秘、行事低调的宦官。整个兰台,就像许都朝廷的一个微缩镜像,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转机发生在他进入兰台的第十天。那天,石令史让他帮忙将一批刚刚清理出来的、前朝遗留的杂书归库。这些书大多残破不堪,内容芜杂,被堆放在一个潮湿的角落里无人问津。荀纬一本本地清理、分类,工作枯燥而繁琐。
就在他整理到一堆关于各地物产和贡赋记录的残卷时,手指触碰到一卷格外破旧的帛书。这卷帛书似乎被水浸过,又年深日久,粘连严重,外面的题签早已模糊不清。荀纬小心地用竹签轻轻剥离,费了好大劲才展开一角。
里面的字迹也是潦草模糊,但开头的几个字,却让荀纬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颍川郡守密陈……”
颍川郡!又是颍川郡!而且“密陈”二字,意味着这很可能是一封密奏的草稿或副本!
他强压住激动,更加小心地展开。帛书损毁严重,大半字迹无法辨认,但断断续续能看到一些关键词:“……粮储……虚报……”“……与典农中郎将麾下……”“……恐非孤例……”“……伏乞陛下圣裁……”
这些零碎的文字,像一道道闪电,在荀纬脑海中炸开!颍川郡、粮储、虚报、典农中郎将(这是曹操设置的掌管屯田的官职)……这些关键词,与他之前发现的军粮案疑点、以及那封密信的内容,高度吻合!这卷破损的帛书,很可能就是某位颍川郡守(或许是前任)向皇帝(可能是汉灵帝时期?)密报当地粮储管理中存在虚报等问题,并且可能涉及军屯系统(典农中郎将麾下)的奏疏残件!
时间可能更早,但手法和指向,与去岁的军粮案如出一辙!这说明,类似的问题可能已经存在了一段时间,甚至形成了一种痼疾或利益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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