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那道“禁足思过”的口谕,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永和宫彻底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宫门由銮仪卫的侍卫把守,严密得连一只飞鸟掠过都会引来审视的目光。一切对外往来断绝,连每日的晨省昏定也一并免除。膳食日用由固定的太监送至宫门,由挽月接手,再无与外人接触的机会。贤妃、德妃那边毫无动静,慈宁宫也沉默如深渊。我被彻底隔绝在了风暴眼之外,只能透过高高的宫墙,感受着外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种极致的禁锢,比直接的刀剑相加更令人煎熬。我不知道端嫔的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不知道皇帝是否在暗中调查泄密之事,更不知道贤妃那把悬着的刀何时会落下。每日,我只能对着庭院中那几株积满白雪的枯树,以及窗下那盆愈发显得诡异的绿萼梅,度日如年。挽月忧心忡忡,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更加细心地照料我的起居,将宫门守得如同铁桶。
时间在压抑中缓慢流逝,转眼已禁足半月。年关的气氛日渐浓郁,宫墙外隐约传来筹备庆典的喧闹声,更反衬出永和宫内的冷清与死寂。就在我几乎要被这种等待的焦虑吞噬之时,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这日午后,天空难得放晴,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我正临窗抄录《心经》静心,忽听得宫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夹杂着侍卫盘问和女子清脆却带着几分蛮横的辩解声。是阿尔丹公主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一跳!她怎么会来?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探视,銮仪卫绝不会放行!
我示意挽月悄悄靠近宫门探听。片刻后,挽月回来,脸色古怪,低声道:“娘娘,是阿尔丹公主,她非说要见您,侍卫拦着不让进,她正闹脾气呢,说……说她的雪球滚到永和宫墙根下了,非要进来找不可。”
雪球?这借口未免太过孩童气!但阿尔丹性子单纯莽撞,倒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是巧合?还是……有人授意?端嫔?皇帝?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外面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阿尔丹似乎铁了心要进来。就在这时,一个略显仓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高德忠的声音!他似乎在呵斥侍卫:“糊涂!公主殿下金枝玉叶,不过找个雪球,尔等岂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开门让殿下进去!仔细惊了凤驾,你们有几个脑袋!”
高德忠!他竟然在此时出现,还为阿尔丹说话!这绝不是巧合!
宫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阿尔丹欢呼一声,像只小鸟般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高德忠和几个面色紧张的侍卫。
“婉妃姐姐!婉妃姐姐!”阿尔丹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进殿,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到我,立刻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可找到你啦!你的宫门好难进呀!那些侍卫真讨厌!”
我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公主殿下。殿下怎么来了?臣妾正在禁足,恐冲撞了殿下。” 我目光飞快地扫过高德忠,他垂手立在殿门口,眼神与我交汇一瞬,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随即又恢复恭谨姿态。
“哎呀,什么禁足不禁足的!”阿尔丹满不在乎地摆手,“我是来找我的小雪球的!它可漂亮了,我滚了好半天呢,一不留神就滚到你这儿来了!姐姐你快帮我找找嘛!”她说着,眼睛却不住地往殿内瞟,尤其是……窗下那盆绿萼梅的方向!
我心中雪亮!找雪球是假,传信是真!高德忠的“恰好”出现和放行,更是证明了这一点!端嫔的计划在继续!皇帝默许了这次会面!
“公主殿下莫急,臣妾这就让人帮您找。”我压下激动,对挽月道,“快去院子里仔细找找公主殿下的雪球。” 挽月会意,立刻出去了。
高德忠适时躬身道:“婉妃娘娘,公主殿下,奴才就在宫门外候着,绝不让人打扰殿下雅兴。”说罢,便退了出去,并顺手将殿门虚掩上。这等于给了我们独处的空间!
殿内只剩下我和阿尔丹。阿尔丹立刻收敛了嬉笑的神色,凑到我耳边,用极低的声音急促地说道:“婉妃姐姐,是端嫔娘娘让我来的!她说你这里有危险,但只有你能救大家!”
我心中巨震!端嫔让阿尔丹传话!她竟然动用了阿尔丹这条线!这说明情况已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
“公主慢慢说,端嫔娘娘让你告诉我什么?”我拉着她坐到暖炕上,声音压得极低。
阿尔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丝线缠得紧紧的小小的、硬硬的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捏了捏,像是一块小石头或玉佩。“端嫔娘娘说,把这个……埋在梅花的根下面,要深一点……然后,然后让我告诉你……”她努力回忆着,小脸皱成一团,“……说‘太液池的冰,看着厚,底下却有暗流,鱼都在冰缝里喘气’……还有,还有……‘想知道冰下有什么,得找最爱破冰钓鱼的人’……哎呀,好难记哦!”她苦恼地摇摇头。
太液池的冰?暗流?破冰钓鱼的人?我飞快地思索着。太液池是宫中的大湖,冬日结冰。“冰下暗流”是指平静表面下的危险暗涌?“鱼在冰缝喘气”是指被困的、急需空气的势力或信息?而“最爱破冰钓鱼的人”——谁能破开宫廷的坚冰,钓出真相?是皇帝?还是……有特殊渠道或职责的人?比如,掌管宫中水系、负责太液池维护的……内务府都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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