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景仁宫那场暗藏机锋的“贺喜”宴,如同在永和宫看似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显于外,却在我心头久久荡漾。她那番关于“莫被人当枪使”的“提醒”,与其说是关怀,不如说是一种更直白的离间与施压。她试图在我与端嫔之间埋下猜疑的种子,并暗示我应依附于她所代表的“姐妹真心”。这让我更加确信,贤妃与端嫔(或者说,与端嫔背后可能代表的势力)之间,存在着深刻的、甚至可能难以调和的矛盾。而我这个新晋的婉妃,因其特殊的晋升轨迹和与端嫔同住一宫的现状,成了她们双方都想争取或警惕的关键人物。
永和宫主殿的生活,并未因晋封而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如履薄冰。作为一宫主位,我需要处理的本宫事务增多,与各宫妃嫔的往来也需更加注意分寸。端嫔依旧深居简出,与我保持着一种默契的、互不打扰的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是彼此心照不宣的警惕与观察。皇帝那边,自晋封后再无特殊指示,仿佛那场雷霆清查后,一切又归于沉寂,但我深知,这沉寂之下,是更深沉的谋划。
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一道来自慈宁宫的懿旨,再次打破了平静。太后娘娘凤体渐安,见御花园红梅初绽,颇有雅兴,特召婉妃、端嫔明日巳时,往慈宁宫暖阁赏梅叙话。
太后召见!而且是同时召见我与端嫔!这绝非简单的赏花闲谈!在经历了李德明案、阿尔丹惊马、我晋封这一系列风波之后,太后此次召见,用意深长。她是想亲眼看看我这个“新贵”?是想试探我与端嫔的真实关系?还是……有意要敲打或安抚我们其中一方?亦或是,想借此向外界释放某种信号?
接到懿旨,我与端嫔几乎同时出了各自殿门,在庭院中相遇。端嫔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神色平淡,见到我,微微颔首:“婉妃妹妹也接到旨意了?”
“端嫔姐姐。”我屈膝行礼,“正是。太后娘娘召见,不知有何示下。”
端嫔目光扫过庭院中积着薄雪的石径,淡淡道:“太后娘娘静养日久,想必是闷了,找我们姐妹说说话罢了。妹妹不必多虑,依礼行事即可。” 她语气寻常,却将“姐妹”二字咬得略重,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透真实想法。
“姐姐说的是。”我垂首应道。我们心照不宣,都知道明日之行,绝不会是“说说话”那么简单。
次日巳时,我与端嫔各自乘轿,一前一后抵达慈宁宫。暖阁内,地龙烧得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梅香与檀香。太后并未坐在正中的主位,而是斜倚在临窗的暖炕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狐裘,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炕桌上摆着几枝开得正盛的红梅,斜插在一个天青釉的玉壶春瓶里,映着窗外的雪光,分外娇艳。
我们依礼参拜。太后抬了抬手,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都起来吧,坐。今儿天冷,哀家这身子骨也懒怠动弹,就在这暖阁里看看梅花,与你们说说话,松快松快。”
“谢太后娘娘。”我与端嫔在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垂首静候。
宫人奉上热茶和几样精致的点心。太后并未立刻开口,而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上一串沉香木念珠,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我和端嫔,最后落在窗外的红梅上,叹道:“这梅花啊,越是天寒地冻,开得越是精神。不像有些花儿,经不得半点风霜。”
我心中微微一凛,太后这话,似有所指。
端嫔接口道:“娘娘说的是。梅花傲骨,乃花中君子。正如朝中忠良,越是危难之际,越见其节操。”
太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而将目光投向我,语气平淡:“婉妃近日迁居永和宫,可还习惯?永和宫冬日阴冷,比不得长春宫暖和,可缺什么短什么?让内务府添置便是。”
我忙起身回道:“回太后娘娘,永和宫甚好,一应俱全,臣妾感激不尽,不敢再劳动娘娘挂心。”
“坐吧,不必拘礼。”太后示意我坐下,呷了口茶,缓缓道,“你年纪轻,晋封又快,难免惹人注目。如今位居妃主,协理宫务,更需谨言慎行,以身作则。要知道,这宫里的眼睛多,嘴巴杂,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哀家瞧着你是个稳重的,莫要辜负了皇上的期望,也……莫要辜负了哀家的期许。” 她最后一句,语气微重,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定当恪守宫规,洁身自好,绝不敢有负圣恩与娘娘期许。”我恭谨应答,心中明白,这是太后在警告我安分守己,也是在暗示我,我的晋封亦有她的“默许”在其中,莫要忘本。
太后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端嫔,语气柔和了些:“端嫔近日抄录的佛经,哀家看了,字迹越发清峻了,心性可见沉静。阿尔丹那丫头在里那儿闹腾,没扰了你清修吧?”
端嫔微微躬身:“娘娘过奖了。阿尔丹公主天真烂漫,有她作伴,臣妾反倒觉得热闹些,怎会打扰。公主脚伤已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还需静养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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