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事件的惊涛骇浪,在贤妃“急症”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与小路子冒死传递的支撑下,诡异地暂时平息了。慎刑司那边再无新的消息传出,仿佛那场沸沸扬扬的偷盗风波从未发生。长春宫派来软禁我的两个嬷嬷,在次日清晨悄无声息地撤走了,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贵妃娘娘凤体见好,才人可自便了”。西偏殿的门庭,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封锁。
然而,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贵妃柳玉娇的杀意,已如出鞘的利刃,绝不会轻易收回。此次失手,只会让她更加谨慎,也更添几分狗急跳墙的疯狂。我知道,下一次的袭击,必将更加致命,且可能来自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
端嫔那边,自那夜混乱之后,也恢复了沉寂。瑾汐姑姑依旧偶尔送来些时新花木或点心,却再无只言片语的暗示。这种沉默,与其说是疏远,不如说是一种更深的蛰伏。我明白,那夜的出手,已是极大的冒险,她们需要时间重新评估局势,调整策略。我与端嫔的同盟,建立在冰面之上,每一次接触都可能引发裂痕,必须慎之又慎。
就在这种令人焦灼的等待中,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却随着暮春的最后一场雨,悄然降临。
这日午后,天空阴沉,细雨绵绵。我正坐在窗边翻阅那本《舆地纪胜》,心思却全然不在书上,脑中反复思量着当前的困局与藏书阁中那条关于父亲的线索。挽月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进来,神色间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犹豫。
“才人,”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我手边,低声道,“方才……奴婢去内务府领这个月的香烛份例,遇见了陈太医药童的小徒弟,名叫小泉子的。他……他悄悄塞给奴婢这个。”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我心中一动,陈太医?那位曾在我病重禁足时,托小路子送来救命药材的太医?他为何此时又遣人送来东西?我接过包裹,入手颇有些分量。打开油纸,里面并非药材,而是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旧书,书页间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和岁月沉淀的味道。书皮上没有题名,显得十分古旧。
“小泉子说什么了?”我一边小心地翻开书页,一边问道。
“他没多说什么,只说是陈太医清理旧书箱时发现的,觉得或许对才人……静心养性有些益处,让奴婢务必亲手交给您。”挽月的声音带着困惑。
我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页,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陈太医一番好意,或许是本医书或养生杂记。然而,当我翻到书中夹着一枚干枯银杏叶作书签的那一页时,目光骤然凝固!
这一页记载的并非医理,而是一篇看似寻常的游记,题为《乙丑年南行杂录》。乙丑年!那正是父亲沈墨被卷入漕运案的前一年!我的心跳瞬间加速,屏住呼吸,逐字逐句仔细看去。文章文笔平淡,多记沿途风物见闻,但其中一段关于途经扬州,与当地几位文士宴饮的记载,却让我浑身的血液几乎要倒流!
“……席间有友人称,近日漕司风云暗涌,新任御史沈公墨,年少锐气,欲整饬积弊,触动颇深。然盐漕利益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恐非易事。闻有豪商巨贾,已联名上书,罗织罪名,其势汹汹。沈公孤直,恐遭小人构陷,吾等皆为之忧……”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人为地撕去了!但这短短的几行字,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部分真相!父亲当年果然是因为整顿漕运、触动利益集团而遭人陷害!而且,对方是“联名上书”,是“罗织罪名”,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构陷!这与我在藏书阁丙库看到的那段记载,完全吻合,且提供了更具体的信息——“豪商巨贾”!
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这本薄薄的旧书。陈太医!他为何会有这本书?他为何偏偏将这一页展示给我?是巧合?还是……他知道了什么?他是在暗示我?帮助我?
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向后翻看。在书的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极淡的墨迹,写着一行小字,似是批注,又似是随手记录:“柳氏盐引,甲字三号,利涉巨万。” 字迹与前面游记不同,略显潦草,墨色也新旧不一。
柳氏盐引!甲字三号!这难道指的是柳家掌控的、利润极高的盐业专卖凭证编号?陈太医一个太医,为何会记录这个?这看似无关的八个字,与前面关于父亲被诬陷的记载放在一起,其意味令人不寒而栗!难道柳家就是当年构陷父亲的“豪商巨贾”之一?甚至……是主谋?
这个念头让我遍体生寒!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贵妃对我步步紧逼,就不仅仅是后宫争宠,更是为了掩盖柳家昔日的罪行,杀人灭口!而我父亲的冤屈,与我现在身处险境,根源竟系于一处!
我合上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太医此举,绝非无心。他两次雪中送炭,第一次是救我性命,这一次,是给了我指向仇敌的利刃!他为何要帮我?是因为与父亲有旧?还是出于医者的仁心,看不惯冤狱?亦或是……他本身也与柳家有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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