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密会端嫔归来后,西偏殿的日子,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内里却已悄然换了天地。那夜破败厢房中的对话,如同在我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是方向的扭转。我不再是那只在风暴中盲目挣扎的孤舟,而是有了一张模糊却真实的海图,以及一个暂时同行的、莫测的领航员。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心中那份近乎绝望的孤寂,却被一种冰冷的、带着算计的清醒所取代。
端嫔的同盟,并非坦途,而是更险峻的峭壁。她直言不讳的“利用”,反而让我稍感安心——至少,这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而非裹着蜜糖的砒霜。我需要她的信息和她在暗处的力量,她需要我这枚摆在明处、与贵妃势同水火的棋子。各取所需,生死自负。
遵照端嫔的指示,我首要的任务是“活下去,稳住圣心”。这意味着,在贵妃虎视眈眈的敌意下,我必须更加谨小慎微,同时,也要让皇帝萧景琰持续看到我的“价值”与“无害”。这其间的分寸,需拿捏得恰到好处,过则显蠢,不及则亡。
每日晨省长春宫,成了最直接的考验。贵妃柳玉娇自腊八宴失手后,沉寂了数日,再出现时,依旧是那般雍容华贵,只是眼底的冰寒愈发刺骨,那是一种猛兽舔舐伤口后、更加嗜血的沉寂。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言语刻薄地刁难,反而时常挂着浅淡的笑意,偶尔甚至会温言问及我的饮食起居,仿佛腊八宴上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然而,这种“平和”却比直接的怒火更令人胆寒。我深知,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更深的伪装,她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能一击必杀、再无转圜的机会。
我则以不变应万变,无论她如何示好或施压,始终保持着那份恭顺到近乎卑微的姿态,言语谨慎,行动规矩,绝不给她任何发作的借口。同时,我借着侍奉笔墨、整理书卷等微不足道的机会,在皇帝偶尔瞥来的目光中,尽力展现出一个安分、沉静、甚至因前番“受惊”而略带怯懦的形象。我不主动邀宠,不妄议是非,只在皇帝问及棋艺或某些生僻典故时,才斟酌着给出清晰却绝不显锋芒的回答,恰到好处地流露一点“才学”,却又迅速归于沉寂,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泛起微澜后便迅速消失。
这种低调的生存策略,似乎起了一些作用。内务府的克扣虽未完全停止,但不再那般明目张胆;各宫若有似无的排挤依旧,却少了些落井下石的狠厉。皇帝那边,高德忠偶尔会送来一些新进的时新点心或几本无关朝政的闲书,虽无只言片语,却也是一种无声的信号——圣心未厌,甚至可能因我的“识趣”而略有垂怜。
然而,真正的转机与考验,来自端嫔通过瑾汐姑姑传递来的第一次“任务”。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午后,积雪初融,檐下滴着冰冷的雪水。瑾汐姑姑借着送太后赏赐给各宫初春插瓶用的红梅为由,来到了西偏殿。她与挽月寒暄了几句,在交接花枝时,指尖极快地将一个揉成米粒大小的蜡丸塞进了挽月手中。
挽月心惊肉跳地将蜡丸交给我。我捏碎蜡丸,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上面是端嫔清峻的字迹,只有寥寥数字:“三日后酉时,长春宫钱嬷嬷侄儿,角门递物,疑为宫外密信。设法探其形制,或阻其传递。”
我的心猛地一沉!探查长春宫与外界的秘密联系?这是端嫔同盟的第一次实战考验,也是极其危险的一步!钱嬷嬷是贵妃心腹,她的侄儿在角门当差,传递物品,必然是极其隐秘之事。一旦被发现窥探,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我别无选择。既然选择了同盟,就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而且,若能掌握贵妃与宫外联系的证据,无疑是扳倒她的重要利器。
接下来的两天,我度日如年。既要维持表面的平静,又要暗中筹划。直接派人去角门盯梢无异于自寻死路。我必须想一个更巧妙、更不引人注意的办法。
机会出现在任务前一日。内务府分发春季新制的宫花,我领到的几支颜色不甚鲜亮。我以此为由,让挽月去内务府理论更换,故意拖延时间,并与负责分发的一个面相老实、曾被挽月偶然帮过小忙的小太监多聊了几句,抱怨了几句花色不好,顺带“无意间”提起:“听说这几日角门那边新来了个花匠,手艺极好,培育的绿牡丹甚是稀罕,可惜我们位份低,怕是见不着了。”那小太监为显能耐,压低声音道:“才人有所不知,那花匠是钱嬷嬷的远亲,前儿个还托人从宫外捎了好些花种进来呢,就走的西南角门,守门的侍卫都得了好处……”
西南角门!钱嬷嬷的远亲!时间吻合!我心中豁然开朗,面上却只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到底是长春宫有脸面。”
得到了关键信息,接下来便是如何“探其形制”或“阻其传递”。硬抢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制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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