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屋密道与尸骨的消息,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在死寂的深宫炸开了锅。尽管皇帝以雷霆手段封锁了消息,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仍无孔不入地渗透到宫墙的每一道缝隙。銮仪卫的缇骑无声地穿梭,内务府的几个管事太监一夜之间消失无踪,连长春宫也大门紧闭,往日趾高气扬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慌。
西偏殿仿佛成了风暴眼中唯一诡异的平静点。然而这平静,却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心悸。我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死寂。皇帝萧景琰的沉默,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具威慑力。他在审视,在权衡,在布网。而我,这颗意外掀翻棋盘的棋子,命运悬于一线。
高德忠再次出现是在第三天深夜,依旧悄无声息。他带来的不是口谕,而是一卷薄薄的、用明黄绸子包裹的卷宗。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才人,”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夜色,“皇上让咱家把这个交给您。看完,记下,然后……”他做了个焚毁的手势,“皇上说,才人是聪明人,当知分寸。”
我的心跳骤停,双手微颤地接过那卷宗。明黄色,是御用之色。这里面记载的,必然是北五所勘验的初步结果,是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秘密!
高德忠退到门外守候。我深吸一口气,在灯下缓缓展开卷宗。墨迹犹新,记录冷酷而详尽:废屋佛堂下的密道,通往宫外一处早已废弃的官驿;密道内发现三具高度腐烂的尸骸,经仵作初步查验,均为壮年男性,死亡时间约在两至三年前,尸身有捆绑及利器伤痕;一同起出的,还有若干残破的宫装、几件带有内务府标记的器皿,以及……最要命的——一枚刻有长春宫小库房编号的银鎏金扁方,和半截烧焦的、印有模糊柳叶暗纹的丝绸衣料。
卷宗最后一行朱批小字,是萧景琰凌厉的笔迹:“物证确凿,人证无踪。蛇已惊,待其动。”
我浑身冰凉,指尖几乎握不住那轻飘飘的绸缎。三具男尸!宫外密道!长春宫印记的器物!柳叶暗纹(柳家标志)!这已远非后宫倾轧,这是私通外官、杀人灭口的天大丑闻!牵连之广,足以动摇国本!皇帝那句“蛇已惊,待其动”,分明是要引蛇出洞,将背后势力连根拔起!而我,成了他投下的第一块诱饵。
我死死盯着那卷宗,将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烙印在脑中。然后,颤抖着手将卷宗凑近烛火。明黄的绸缎蜷曲、焦黑,化为灰烬,连同那惊天的秘密,一同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灼人的热度烫在指尖。
“臣妾……明白了。”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内室,哑声说。
高德忠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灰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才人保重。”随即转身离去。
那一夜,我睁眼到天明。皇帝的意图再清楚不过。他将这足以诛九族的秘密示于我,既是警告(知悉机密者,生死已不由己),也是利用(我将成为贵妃一党眼中必须拔除的钉子,逼她们铤而走险)。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贵妃背后的势力会自乱阵脚,赌的是我能在这必杀之局中侥幸存活。
翌日清晨,意料之中的风波终于到来。我还未梳洗完毕,院外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呵斥与哭喊。挽月白着脸冲进来:“才人!不好了!钱嬷嬷带着慎刑司的人来了,说……说小梅偷了贵妃娘娘的贡品,要拿人!”
小梅!我心头一凛,立刻明白这是冲我来的!她们动不了我,便从我身边最薄弱、最无辜的环节下手,杀鸡儆猴,逼我出面!
我疾步走出殿门,只见钱嬷嬷一脸厉色,指挥着两个如狼似虎的慎刑司太监,正扭着哭得几乎晕厥的小梅。小梅发髻散乱,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掌印。
“住手!”我厉声喝道,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钱嬷嬷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行了个礼:“才人安好。这贱婢手脚不干净,偷了贵妃娘娘心爱的东海珍珠串,人赃并获。奴婢奉命拿她回慎刑司问罪,惊扰才人了。”
“珍珠串?”我冷冷地看着她,“何时所偷?赃物何在?有何人证?”
“昨日贵妃娘娘赏花时取下,今早便不见了。有宫女看见这贱婢鬼鬼祟祟在附近徘徊。珍珠串……自然是在她住处搜出来的!”钱嬷嬷语气笃定,眼神阴毒。
赤裸裸的栽赃!我深知慎刑司的手段,小梅一旦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最后必定会“招认”出受我指使的供词!
正当我怒火中烧,几乎要不顾一切与之理论时,一个沉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何事喧哗?”
只见端嫔扶着宫女的手,缓步走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宫装,神色平静,目光扫过场中情形,最后落在钱嬷嬷脸上:“钱嬷嬷,慎刑司拿人,何时需要劳动长春宫的首席嬷嬷亲自出马了?莫非这宫女偷了什么国之重器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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