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讯急忙出迎,跪地接驾。他让我起身,语气平淡:“朕随便走走。你这院子,倒是清静。”他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屋舍,最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陋室寒微,有辱圣瞻。”我垂首应答,心念电转。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必须说点什么,既不能直接告状显得蠢笨,又要引起他的警觉。
“清静有清静的好,”我斟酌着词语,声音轻柔,“只是有时……过于清静了,反倒让人心生恍惚。前几日夜深,臣妾偶闻北面宫墙似有夜枭啼鸣,凄厉异常,竟想起一些宫中旧闻,辗转难眠。”我刻意将话题引向“北面宫墙”和“宫中旧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女子特有的柔弱与易惊。
萧景琰的目光微凝:“宫中旧闻?”他重复了一句,看似随意,但我知道他听进去了。皇帝对宫廷的掌控欲极强,任何异常的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尤其是涉及宫闱秘辛。
“不过是些下人间的无稽之谈,”我连忙解释,欲盖弥彰,“说什么前朝旧事,冤魂不散之类的……臣妾愚钝,竟被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扰了心神,实在不该。”
萧景琰沉默了片刻,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有些冷硬。“宫闱重地,岂容魑魅魍魉作祟。”他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情绪,“高德忠。”
“奴才在。”高德忠立刻躬身。
“传朕口谕,加强宫中各处巡查,尤其是偏远宫苑,莫要疏漏。若有装神弄鬼、散布流言者,严惩不贷。”他的命令清晰有力。
“嗻。”高德忠应下,目光极快地从我脸上掠过。
皇帝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去。我跪送圣驾,心中波澜起伏。我成功了!我没有提及任何具体的人或事,只是表达了对“北面”异常动静的“不安”,并巧妙地借“宫中旧闻”暗示了可能存在的隐患。皇帝的反应——加强巡查,尤其是偏远宫苑——明确显示,他将我的话听了进去,并且产生了警惕。
这步棋走得险,但或许有效。加强巡查,必然会对深夜前往废屋的钱嬷嬷之流造成威慑,至少能暂时遏制她们的行动。同时,这也等于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刺,一根关于北五所可能藏有“异常”的刺。将来若真有事发,他也不会觉得完全意外。
然而,我也将自己置于更明亮的灯光下。皇帝会如何解读我这番“无意”的言辞?是认为我单纯被流言所扰,还是察觉到了我隐晦的提醒?高德忠那一眼,又包含了多少深意?
回到殿内,挽月激动不已:“才人!皇上他……他是不是听出什么了?”
我摇摇头,坐在窗前,心绪难平:“圣心难测。或许听出了,或许没有。但无论如何,水已经被搅动了。”我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北五所的方向一片漆黑。
废屋的秘密依旧深藏,但围绕它的博弈,已经悄然升级。我从一个被动的承受者,开始尝试着,极其谨慎地,去拨动命运的丝线。只是不知这丝线的另一端,连着的是生机,还是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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