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千恩万谢地走了,那包红糖对她而言,或许是份难得的厚礼。
挽月关上门,有些不解:“才人,问这些琐事,有什么用呢?”
我摩挲着窗台上兰草嫩绿的芽尖,触感微凉而充满生机。“挽月,你看这宫里,每个人,每件事,都像这花花草草,有自己的位置,自己的习性。摸清了这些,才知道什么时候该浇水,什么时候该避光,什么时候……可以借力。”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是内务府派来送份例柴炭的太监,这次来的不是熟脸,是个满脸横肉的陌生面孔。他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把明显分量不足的、甚至还夹杂着湿气的柴炭扔在院子里,动作粗鲁,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抱怨:“……真当自己还是千金小姐呢!这么点炭火,爱要不要!”
挽月气得要出去理论,被我拉住。
我走到门口,脸上没有任何怒气,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太监:“有劳公公了。只是这炭火似乎有些潮,怕是点不着,反而熏坏了屋子,可否请公公行个方便,换些干燥的来?”
那太监斜眼瞅我,哼了一声:“才人将就着用吧!内务府就这些,嫌不好,自个儿想办法去!”说罢,转身就要走。
我知道,这是贵妃那边又一轮的刻意刁难。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略显尖细却带着几分圆滑的声音:“哟,这是吵吵什么呢?”
众人回头,只见高德忠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他脸上挂着惯常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柴炭,又落在那满脸横肉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顿时变了脸色,腰弯了下去,脸上堆起谄媚的笑:“高、高爷爷,您老怎么过来了?没什么大事,就是给沈才人送份例……”
高德忠没理他,径直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才人安好。皇上方才批阅奏折累了,想起那日见才人弈棋,似乎对此道颇有见解。正巧暹罗国进贡了一副暖玉棋盘并两盒冷暖玉棋子,皇上说放着也是放着,让咱家给才人送来,闲来无事也可解闷。”
他身后的小太监立刻捧上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副白玉为盘、墨玉为线的精致棋盘,以及两盒触手温润的玉棋子,一盒洁白如脂,一盒墨黑透亮。
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那内务府太监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冷汗都下来了。
我心中剧震,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恭敬地行礼:“臣妾谢皇上赏赐。”指尖在接过锦盒时,微微颤抖。这赏赐,太不寻常了!绝非仅仅因为“弈棋”那么简单。它是在告诉所有人,我这个看似被遗忘的才人,并未完全脱离皇帝的视线。
高德忠笑容不变,目光这才转向那堆柴炭,语气轻描淡写:“这炭火怎么回事?看着可不太好啊。内务府如今办事,是越发不经心了么?”
“小的该死!小的立刻就去换!换最好的银骨炭来!”那太监吓得噗通跪下,连连磕头。
“嗯,去吧。以后沈才人这边的份例,都按规矩来,不得怠慢。”高德忠说完,又对我客气了一句,便带着人走了。
他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像一阵风,却彻底改变了西偏殿的处境。
挽月看着那副珍贵的棋盘和院子里慌忙更换炭火的内务府太监,激动得说不出话。
我却看着高德忠消失的方向,心潮起伏。这束“微光”,是皇帝的随手施恩,还是……他对我这枚“棋子”的第一次正式触碰?
我看着那盆小梅送来的、生机勃勃的兰草,又看了看桌上那副价值连城的暖玉棋盘。
冰与火,卑微与显赫,在这深宫中,原来可以转换得如此之快。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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