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苑的夜晚,格外寂静,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衬得远处云雾山的轮廓愈发幽深神秘。
苏婉和莫一刀借着月色,在昏暗的灯下研究着他粗略绘制的路线图。那条废弃的樵夫小径蜿蜒曲折,大部分路段都隐藏在密林和峭壁之间,确实能绕开已知的几处皇家暗哨,但终点却是一个未知的山谷。
“这条路的尽头,奴才也只远远看过,被一片浓雾笼罩,看不真切。”莫一刀指着图纸的末端,眉头紧锁,“而且,据那老樵夫醉后所言,这路……邪性,他年轻时走过一次,差点没出来,说是听到了怪声,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怪声?不干净的东西?
苏婉的心提了起来。是瘴气致幻?还是真的存在什么超自然的东西?联想到皇帝派人都折戟沉沙,这云雾山的凶险,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苏婉沉声道,“干粮、清水、防身的武器、驱虫蛇和瘴气的药粉,还有……绳索和钩爪之类攀爬的工具。”
这些东西在宫里是违禁品,但在玉泉山庄,凭借苏婉的身份和莫一刀的暗中活动,倒是能想办法凑齐一些。
接下来的两天,苏婉表现得一切如常,每日不是在山庄内“散步赏景”,就是在听竹苑“静心读书”,甚至还应景地做了几道清爽的夏日小食,派人给皇帝和几位高位妃嫔送去,一副安心享受避暑时光的模样。
暗地里,她和莫一刀则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干粮选用的是最耐储存的压缩干粮(改良版),用油纸包好;清水用皮囊装盛;莫一刀不知从哪儿弄来两把锋利的短匕和一小包药粉;绳索和简易钩爪则由他利用山庄内能找到的材料偷偷制作。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时机。
第三天夜里,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正是行动的好时机。
子时刚过,听竹苑的后窗被轻轻推开,两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迅速没入了院后的竹林之中。
按照莫一刀探明的路线,两人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竹林里还好,一旦进入真正的山林,路途立刻变得崎岖难行。荆棘划破了衣衫,露水打湿了鞋袜,黑暗中不时传来不知名虫兽的窸窣声,令人毛骨悚然。
莫一刀在前开路,动作敏捷,时不时回头拉苏婉一把。苏婉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一半是因为劳累,一半是因为紧张和恐惧。
他们不敢点火把,只能借着偶尔从云缝中透出的微弱月光辨认方向。那条樵夫小径早已被荒草和落叶覆盖,时断时续,好几次他们都差点迷路。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陡峭的岩壁,小径在此几乎垂直向上,需要借助绳索攀爬。
“娘娘,小心。”莫一刀将绳索甩上去,试了试牢固程度,低声道。
苏婉看着那黑黢黢的岩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就在莫一刀率先爬上岩壁,正准备拉苏婉上去时,异变陡生!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划破夜空,在不远处的树冠上炸开一团明亮的火光!
被发现了!
苏婉和莫一刀的脸色瞬间煞白!
“快走!”莫一刀低吼一声,用力将苏婉往上拉。
然而,已经晚了。
四周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将这片小小的区域照得如同白昼!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盔甲和兵刃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包围这里!一个都不许放走!”一个冷硬的声音喝道。
苏婉被莫一刀半拉半抱着拽上岩壁,还没来得及站稳,就看到下方已经被数十名精锐侍卫团团围住,弓弩上弦,寒光闪闪,对准了他们。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股无形的威压,苏婉再熟悉不过——
皇帝!
他竟然亲自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侍卫?!他早就料到她会今夜行动?还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苏婉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浑身冰凉。
皇帝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落在岩壁上狼狈不堪的两人身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爱妃,”他的声音在夜风中传来,平稳得令人心寒,“这夜深露重,山高林密,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苏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完了。一切都完了。
私自离宫,夜探禁地,无论哪一条,都足够她死上无数次。
莫一刀将她护在身后,手握紧了短匕,眼神决绝,显然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皇帝的目光掠过莫一刀,最终定格在苏婉苍白的脸上。
“下来。”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苏婉看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弓箭,又看了看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山谷。下去是死,跳下去或许也是死,还可能连累莫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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