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年节的气氛依旧浓郁,但水木园里已少了几分除夕守岁时的喧嚣,多了几分走亲访友后的慵懒与满足。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暖融融地照进室内,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昨日各家饭菜的混合香气,以及若有若无的鞭炮硝烟味。
按照水木园部分家庭,尤其是些老派知识分子的习惯,初五这天有去附近香火颇旺的“普觉寺”祈福的习惯,寓意“破五迎福”,祈求新的一年顺遂安康。
黄家今年也循例前往。黄剑知和吴月江穿着得体的大衣,并肩走在前面,低声交谈着学校里的趣事和今年的学术计划。黄亦玫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羽绒服,围着她偏爱的暖色调围巾,安静地跟在父母身侧。她素来对这类带有民俗色彩的活动抱有一种观察者的兴趣,喜欢看那些虔诚的脸孔,感受那份寄托于烟火之中的朴素愿望。黄振宇则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慢悠悠地坠在最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显然对这种“老年人活动”兴趣缺缺,纯粹是应付家庭任务,心里可能还在盘算着他那些语言学习或者赚钱的门路。
普觉寺内,古木参天,檐角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大殿前巨大的香炉里,香烟缭绕,如同无数透明的丝带,带着檀木特有的沉静香气,袅袅升腾,直上湛蓝的冬日的天空。前来祈福的市民络绎不绝,大多脸上带着新年的喜悦和虔诚的期盼。
黄家请了香,随着人流在佛前礼拜。黄剑知和吴月江拜得认真,口中默念的大概是家人健康、工作顺利、儿女学业有成之类。黄振宇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动作标准却缺乏感情,拜完就退到一边,打量着寺庙的建筑结构和壁画,或许在心里评估其艺术价值或者估算维修成本。
黄亦玫却拜得很认真。她虽然不像某些香客那样五体投地,但眼神专注,双手合十时,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心里许的愿,与她的年龄和处境很相符——希望家人平安,希望自己在绘画上能有所突破,希望能一直保持内心的宁静与自由。
就在他们准备去偏殿看看的时候,黄亦玫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是住在二楼右边的孙教授和孙大妈。他们也来了。
孙大妈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半新的枣红色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虔诚。她手里紧紧攥着三炷已经点燃的香,烟雾在她面前缭绕,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朦胧。孙教授则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穿着他常穿的那件深色棉服,脸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带着点学者派头和莫名优越感的表情,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眼神在香火氤氲中有些闪烁,不如平时那般“理直气壮”。
孙大妈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香炉前简单拜拜就插香,而是执着地排着队,等待进入正殿,在佛像前亲自跪拜。队伍缓慢前行,终于轮到了他们。
孙大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在蒲团上小心翼翼地跪下。她没有像旁人那样匆匆一拜了事,而是深深地俯下身子,额头轻轻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停留了许久。当她抬起头时,黄亦玫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眶是湿润的,里面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极度渴望、卑微祈求以及长久压抑后流露出的脆弱光芒。
她双手合十,举在胸前,嘴唇微微翕动,用极其轻微、却因为距离够近而能被侧后方的黄亦玫隐约捕捉到的声音,哽咽着、无比虔诚地低语:
“大慈大悲的菩萨……信女***,求求您……求求您保佑,赐给我一个孩子吧……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好……让我这辈子,能尝一尝做母亲的滋味……求求您了……”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泣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酸楚和多年来深埋心底的期盼。这个愿望,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或许平常,但对于她,却是一生都无法弥补的缺憾和痛楚。她伏下身,又一次深深地叩拜,肩膀微微耸动,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诚心和卑微都奉献于佛前,只为换取一个渺茫的希望。
而站在她身后的孙教授,在清晰地听到妻子那带着哭音的祈求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脸上那副惯常的、仿佛永远占据道德高地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没有像其他丈夫那样,跟着妻子一起跪拜,或者在旁边默默支持,反而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慌乱地避开了妻子伏地的背影,转向了殿外喧嚣的人群和缭绕的烟雾。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尴尬,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他抬手,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清了清嗓子,低声催促道:“好了,心意到了就行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不耐烦,试图用这种态度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导致他们无儿无女、他却对外归咎于妻子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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