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几乎是被苏晚半牵半拽地拉出那条弥漫着血腥和尘土气息的后巷。
他原本强撑着的凶悍和冷硬，在她那双泛着水光、带着心疼和不容拒绝的眼神注视下，竟有些使不出来。尤其是她温热柔软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牵着他没受伤的那边手腕，力道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缰绳，拴住了他这头刚刚经历过搏斗、躁动不安的野兽。
他就这么沉默地、有些僵硬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手里还端着那盘可笑的、此刻沾了点飞溅上去的灰尘的杏仁瓦片饼干。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遮挡了他大半表情，只露出紧抿的、还带着一丝血腥味的唇。
一路无话。回到苏晚家，温暖的、充满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刚才后巷的混乱冰冷形成极致对比。
“坐下。”苏晚把他按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语气带着点命令式的柔软，然后转身快步去拿医药箱。
顾琛局促地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他感觉自己与这个温馨甜美的空间格格不入，身上的尘土和血腥味都像是某种污染。他下意识地想蜷起受伤的手藏起来，目光扫过被她放在茶几上的那盘饼干，金黄的瓦片酥，是他喜欢的杏仁味，糖减半了……
苏晚很快提着医药箱回来，跪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打开箱子，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
“手。”她朝他伸出白皙的手掌。
顾琛犹豫了一下，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极其不自然地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递了过去，视线却别扭地移开，看向窗外。
苏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掌很大，手指骨节分明，此刻却布满擦伤和淤青，指关节破皮处还在微微渗着血，看起来狰狞又可怖。
她用沾了碘伏的棉签，极其轻柔地擦拭伤口。
“嘶……”碘伏刺激伤口的痛感让顾琛下意识地抽了口气，肌肉瞬间绷紧。
“现在知道疼了？”苏晚抬头瞪他一眼，眼圈还红着，语气里带着埋怨，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缓，还凑近了些，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吹了吹气。
微凉的气息拂过火辣辣的伤处，带来一阵奇异的、难以言喻的舒缓感，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顾琛身体猛地一僵，心跳骤然失序。他几乎是仓皇地垂下眼，视线恰好落在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她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微微翘起，神情专注而认真，柔软的唇瓣无意识地微微嘟起，对着他的手吹气……
那么近。近得他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与他身上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暧昧。
他喉结干涩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原本僵硬的指尖微微蜷缩，仿佛想要抓住点什么。
空气变得粘稠而安静，只剩下棉签擦拭时细微的声响，和他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苏晚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过分亲昵和静谧的氛围，脸颊微微发热，但她强作镇定，仔细地清理完手上的伤口，贴上创可贴。
然后，她直起身，目光落在他卫衣后背那道裂口和隐约的血迹上。
“背上……也受伤了，对不对？”她声音轻轻的。
顾琛身体又是一绷，下意识想否认：“……没事。”
“转过去，我看看。”苏晚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丝担忧的坚持。
顾琛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极其缓慢地、别扭地转过身，背对着她。他能感觉到卫衣帽子被轻轻拨开，然后是她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掀开卫衣破裂的布料。
一道不算深但颇长的划伤暴露在空气中，周围皮肤已经红肿起来。
苏晚倒吸一口凉气，拿着棉签的手都抖了一下。她再次俯身，更加小心地替他清洗消毒背后的伤口。这个姿势，她几乎是从后面半环抱着他，温热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喷洒在他敏感的背脊皮肤上。
顾琛全身肌肉绷得像石头，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死死攥成拳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紧紧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后背上——那轻柔的擦拭，那微凉的药液，还有那如同燎原之火般的、属于她的呼吸和靠近。
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又像是在品尝某种隐秘而刺激的甜蜜。
时间变得缓慢而磨人。
终于，背后的伤口也处理完毕，贴上了纱布。
苏晚轻轻松了口气，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她收拾好医药箱，重新跪坐回他面前。
顾琛缓缓转过身，依旧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耳根红得滴血，脸上的戾气和冷硬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无所适从的僵硬和一丝……被细心呵护后的茫然。
两人之间的空气依旧暧昧滚烫，沉默在蔓延。
苏晚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有点酸涩。她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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