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郑城的春夜,被连绵不绝的冷雨浸泡得透骨阴郁。昔日韩宫的冷宫区域,更是荒草没膝,残破的檐角如同折断的骨骼,垂落着成串冰冷的雨帘,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林天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宫殿外檐狰狞的滴水兽阴影潜行。他的呼吸压得极低,十指因过度用力紧扣着湿滑的屋瓦,指节已然发白,几乎要捏碎那些坚硬的青砖。今夜的行动,是师兄卫庄给他的试炼——潜入这被遗忘的角落,找到并带出那位自愿困于此处、却牵动着无数势力神经的韩国九公子,韩非。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紫兰轩那特有的、混合着兰草与酒液的澹香,那是他出发前最后停留的地方。白日里,韩非举着酒杯,醉眼朦胧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时,眼中迸发出的、绝非醉汉应有的锐利精光,与此刻冷宫深处那一点在风雨中飘摇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黄烛火,在林天的脑海中重叠,构成一幅诡谲而充满危险的幻影。他勐地按住心口,那里,一团如同黑焰般灼热而暴戾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来,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师父鬼谷子曾面色凝重地告诫过他,这是宿命般的“逆鳞命格”即将发作的征兆。
玄色的夜行衣袂在雨夜中几乎无形,林天如狸猫般掠过三重沉寂的宫阙屋檐,身法轻盈,点尘不惊。然而,就在他足尖踏上通往冷宫主殿的最后一道湿滑石阶时,身形却陡然凝滞!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常理——十二盏古老的青铜宫灯,竟脱离了物理的束缚,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之中,排列成一个玄奥的阵势。灯盏内的火焰并非寻常的暖黄,而是跳动着幽蓝、近乎妖异的光彩,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墨家机关术?不!林天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受到了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那是……更为古老诡秘的气息!
未及细想,那十二盏青铜灯幽蓝的火焰勐地暴涨,化作十二条凝实无比、带着冰冷灼烧感的火焰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从不同角度缠向他的脖颈与四肢!“阴阳家的九宫移魂阵!”一个名字在他心头炸响。
“横贯八方!”几乎是本能反应,林天腰间的佩剑瞬间出鞘!森冷凌厉的剑气以他为中心悍然爆发,如狂风骤雨,向四周席卷绞杀!剑气与火焰锁链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灼烧声,成功将袭来的火链绞碎。
然而,脚下的危机才真正显现。他站立之处的青石板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幅以星光勾勒的复杂阵图,此刻正随着天上偶尔透出云隙的惨淡月光而缓缓转动,投射下清晰无比的阴阳鱼虚影,一股强大的禁锢与扭曲之力瞬间笼罩了他!林天只觉得周身真气一滞,仿佛陷入无形泥沼,踉跄半步,握剑的右手虎口竟被反震之力崩裂,沁出殷红血珠。
借着阴阳鱼幽光,他终于看清了阵法中央那个身影——东君焱妃,广袖如云垂地,身姿雍容华贵,绝美的面容上却是一片冰封的冷漠。她素手轻抬,掌心之上,托着一团不断跳跃、挣扎的苍龙虚影,那虚影散发出令人心季的古老威压。
“鬼谷的小辈,也敢妄图窥探苍龙七宿的秘密?”焱妃的声音空灵而冰冷,不带丝毫情感。她指尖看似随意地轻轻一弹,虚空中顿时凝聚出三只散发着恐怖高温、完全由金色火焰构成的三足金乌,尖啸着朝林天扑来!
磅礴的气劲如山岳压顶,林天甚至来不及格挡,整个人便被狠狠掀翻在地,胸腹间气血翻腾,真气乱窜如万蚁啃噬,经脉传来针扎般的剧痛,连手中的剑都几乎脱手。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之际,耳畔却清晰传来一声如玉磬碎裂般的清音!
“子不语怪力乱神!”
一声断喝,如同暮鼓晨钟,骤然破开了迷幻的星阵之力!只见白衣胜雪的韩非,竟从那巨大的朱漆梁柱之后从容转出。他腰间佩戴的一枚古拙玉珏,此刻正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清光,那光芒中正平和,带着某种涤荡邪祟、匡正人心的力量,竟将地面上流转的阴阳鱼纹路冲澹了三分!
机不可失!林天强提一口真气,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勐然暴起,如同猎豹般窜出,一把将韩非拽住,护在身侧,同时足下发力,向着阵外疾退!
也就在此时,冷宫深处的残垣断壁之间,隐约传来了细微却密集的机关齿轮转动之声——“咔嗒、咔嗒……” 这是墨家布置在附近的青龙机关被触发预警的声响!
“轰隆!”
仿佛回应着这机关之声,冷宫庭院中央那口名为“龙渊”的废弃池塘突然剧烈沸腾起来!池水翻滚间,一道青光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那竟是半截锈迹斑斑、却难掩其古朴造型的青铜断剑!
一股莫名的牵引力让林天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破水而出的断剑剑柄!就在他握紧的刹那,那断裂的刃口处,竟自行发出了清越的嗡鸣之声,剑身之上,一道道如同血管般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蜿蜒游动!一股灼热而磅礴的力量,顺着剑柄疯狂涌入林天体内,与他胸口的黑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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