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号”巨舰庞大的身躯,如同疲惫却骄傲的巨兽,在渐渐平息的波涛中缓缓起伏。舰桥舷窗外,肆虐了不知多久的狂风暴雨终于显露出败退的迹象。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撕开的幕布,裂开一道道缝隙,微弱的、带着水汽的天光顽强地渗透下来,在海面上铺洒出破碎而斑驳的光影。墨绿色的怒海收敛了狂暴,化作深沉的墨蓝,浪头虽然依旧起伏,却不再有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势。远处,吞噬了鬼涡魔岛的巨大漩涡,只剩下一个缓慢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涡,如同大地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灭世之战。
舰桥内,紧张到极致的气氛终于稍稍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肃穆。破碎的器物被简单清理,地板上的血水和海水被拖去大半,但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和药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平台之上,紧张的救治仍在继续。医官额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为沈砚胸前的恐怖贯穿伤进行最后的清创缝合。烈酒灼烧皮肉的滋滋声,金针穿引丝线的细微声响,伴随着沈砚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让守在一旁的赵大、柱子等人心都揪紧了。另一名医官则仔细处理着林岚后背和大腿外侧的大面积灼伤,用特制的药膏小心涂抹,银针在她手臂几处穴位轻轻捻动,缓解内腑的震荡与残留的毒素。
苏定海将军如同铁铸的礁石,依旧挺立在舰桥前方,但紧绷的肩背线条已然松弛。他布满血丝的目光扫过舰外渐渐平静的海面,扫过舰桥内劫后余生的众人,最终落在平台上那对生死相依的身影上,沉声下令:
“传令!各舰以‘定海号’为中心,结环形防御阵!派出所有小艇,全力搜救落水兄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同时,肃清海面残敌!凡遇归藏残孽,格杀勿论!清理缴获!任何文书、图谱、异器,尤其标注‘天工’、‘星坠’之物,一律封存,速送旗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迅速被传令兵嘶哑地重复着,冲下舰桥。
命令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迅速在庞大的舰队中扩散开来。原本在风浪中挣扎的其余战舰,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开始艰难却有序地向旗舰靠拢。无数小艇如同离巢的工蜂,被放下海面,顶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浪涌,在漂浮着大量残骸、油污和尸体的海面上展开拉网式搜索。呼喊声、哨子声在海面上此起彼伏。
“找到了!这里有活的!”
“这边!快捞上来!还有气!”
“是安西军的兄弟!快!热水!毯子!”
…
不时有惊喜的呼喊传来,每一次都让舰桥内紧绷的气氛缓和一分。
更多的则是沉默。沉默地打捞起漂浮的、冰冷的战友遗体,沉默地将那些身着归藏鳞甲、死不瞑目的残敌尸体推入大海。海面如同巨大的、混杂着生死的棋盘。
“将军!搜救队有发现!”一名传令兵浑身湿透地冲回舰桥,手中捧着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足有半人高的沉重箱子!箱体一角被烧得焦黑变形,边缘还残留着暗青色的鳞甲碎片!“是在一艘即将沉没的归藏快艇残骸里找到的!上面有‘天枢’印记!兄弟们拼死抢出来的!”
“天枢印记?!”苏定海眼神一凝,立刻看向平台方向,“秦老!萨保!快过来看看!”
靠在角落里休息、同样一身狼狈的秦方和萨保,闻声立刻挣扎着起身。秦方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那箱子上的特殊星纹标记时,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踉跄着扑过去,枯槁的手指颤抖着抚摸着箱体,声音因激动而变调:“是…是它!错不了!这纹路…这锁扣…绝对是‘天枢’秘库的核心之物!快!快打开!”
几名亲卫上前,用工具小心撬开被海水锈蚀的锁扣,掀开沉重的箱盖。
箱内,内衬着厚厚的、吸水的丝绸(已被海水浸透大半)。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样东西:
数卷用特殊兽皮硝制、边缘镶嵌着银灰色金属(钛)的古老卷轴;
几块闪烁着幽蓝微光、形状规则如同薄板的奇异矿石(高纯度钛锭);
一个密封的、由透明水晶(石英)和奇异金属构成的方形盒子,里面似乎封存着几粒银灰色的微粒;
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最上面的一本厚册。册子的封面并非纸张,而是一种闪烁着暗金色光泽、触手冰凉坚韧的奇异材质(某种合金),封面中央,用繁复的银线勾勒出两个古老而神秘的文字——《天工图谱》!
“天工图谱!完整的天工图谱!”秦方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宝,激动得老泪纵横,枯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暗金色的封面,声音带着朝圣般的颤抖,“归藏千年传承,磁引天机、生元再造…所有不传之秘…尽在于此!还有…还有这些…星辰精金的原矿样本!钛微粒的封存样本!”他指向那水晶盒子和奇异矿石。
萨保也凑近,看着那些卷轴和矿石,眼中充满了敬畏与后怕:“就是这些…就是这些东西…引来了无数贪婪…带来了…无数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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