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白的离去,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无声息,却悄然改变了某些东西的流向。
一连两日,沈清漪总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些什么。当她翻阅那卷《南疆异草注》,遇到一个生僻的南疆古地名时,会下意识地抬头,随即意识到那个博闻强识、总能随口道出典故来历的青衫先生已然离去。当她整理那些稀有的药材种子,思索着最佳的播种时节与土壤环境时,也会想起那人谈起各地风土物产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她并非对他有何特殊的情愫,只是由衷地欣赏他的学识与见闻。在这偏远的清河县,能遇到一个可在医术古籍上畅所欲言、甚至能给她启发和灵感的同好,实属难得。如今这样一个人走了,心里难免生出一丝淡淡的怅然若失,如同读罢一本精彩的书卷,掩卷之后那份意犹未尽的空落。
这日午后,她正在后院小心翼翼地将苏墨白赠送的“冰魄蓝”种子播撒在特意调配好的药土中,神情专注,动作轻柔。
陆明渊信步走来,本是打算与她商议一下安置那些不愿回乡的获救女子的后续事宜。见她蹲在药圃边,晨曦为她的侧颜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神情却带着一种他未曾见过的、专注于他人赠礼的认真,甚至是一丝…怀念?
他的脚步顿住了。
目光落在她手中那些细小的种子上,又想起那日苏墨白赠送种子和古籍时,她脸上绽放的惊喜光芒。再联想到这两日,她似乎时常对着那卷手抄本出神。
一种微妙而不悦的情绪,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陆明渊的心头。他清楚沈清漪对医术的痴迷,也明白苏墨白在此道上的造诣确能吸引她。但理性上的理解,并不能完全压制某种更本能的不快。
他缓步走近,语气听起来与平日并无二致,只是声线似乎比往常更低沉冷淡些:“在种苏先生送的种子?”
沈清漪闻声抬头,见是陆明渊,便微微一笑,站起身拂了拂裙角的泥土:“是啊。这种‘冰魄蓝’据说极难培育,对水土光照要求极为苛刻,但若能成活,其花叶皆是解毒圣品。苏先生这份礼物,着实费心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药材本身的热忱,以及对赠礼人细心周全的感激,清澈坦然,毫无杂念。
可这份坦然的感激,听在此刻的陆明渊耳中,却有些刺耳。他沉默片刻,目光投向那刚播下种子的药圃,状似随意地问道:“苏先生博学多才,风趣幽默,更难得与清漪你志趣相投。他此番离去,清漪可是觉得不舍?”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怔。这话语里带着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酸意”的语气,实在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沈清漪正在整理花锄的手顿住了。她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向陆明渊。他依旧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面容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深,紧盯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重要的答案。
她并非愚钝之人,只是心思大多沉浸在医药世界,于男女之情上略显疏淡。此刻,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陆明渊话里那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略一沉吟,放下花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坦诚道:“确有不舍之情。大人也知道,清漪平生所好,唯有医药。苏先生于医术古籍上见解独到,阅历丰富,与他交谈,常能触类旁通,获益良多。如今这样一位能畅聊医道的朋友离去,心中难免有些空落,让大人见笑了。”
她的回答依旧光明磊落,将“不舍”局限于学术交流的层面。
陆明渊听了,心中那点不快并未消散,反而因她如此坦然承认“不舍”而更添一丝烦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追问道:“仅是因学术交流?苏先生来历不明,行踪成谜,看似洒脱不羁,却每每出现得恰到好处,所展露的学识身手皆非凡俗。与这般深不可测之人过往甚密,清漪难道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这话已近乎直接表达对苏墨白的怀疑和不喜了。
沈清漪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陆明渊,敏锐地察觉到他平静外表下似乎压抑着某种情绪。她微微蹙起秀眉,心中既因他对苏墨白的评价而有些不适,又为他这罕见的、近乎失态的直接而感到困惑。
她想了想,语气温和却坚定地解释道:“大人所言,清漪并非毫无察觉。苏先生确非常人,身上疑点颇多。但于清漪而言,他数次出手相助是实,所赠药种古籍是实,与清漪探讨医术时倾囊相授亦是实。清漪感念的是这份同道中人的情谊与帮助,至于其他...”她轻轻摇头,“清漪一介医女,只愿究岐黄之术,济世救人,不愿亦无力深究他人隐秘。若其真有恶意,清漪亦非毫无自保之力,大人不必过于担忧。”
她顿了顿,抬起清澈的眼眸,直视着陆明渊,忽然反问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疑惑:“大人今日似乎...格外在意苏先生之事?可是因清漪与他交往稍密,令大人不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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