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一战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清河县尤其是周边村落激起了滔天巨浪。往日被“河神娶亲”阴影笼罩的村庄,此刻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难以置信的狂喜,有积压已久的恐惧释放,也有深深的迷茫和不安。
三日后,镜湖村祠堂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村民。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惴惴不安的神情,目光时不时瞟向祠堂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宗族最高权威的大门。
祠堂内,气氛更是压抑得令人窒息。
陆明渊端坐主位,面色平静,不怒自威。雷震按刀立于其身后,虽右臂仍缠着绷带,但目光如电,扫视着下首那些往日里趾高气扬、如今却如霜打茄子般的族老们。沈清漪和玲珑则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旁听席上,关注着局势发展。
以钱老太公为首的七八个族老,个个面色灰败,有的眼神闪烁不敢抬头,有的则仍强撑着几分顽固,但底气早已泄了。
“钱老太公,”陆明渊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镜湖水匪巢穴已彻底捣毁,匪首韩天霸及一众头目均已落网,关押在县衙大牢。你等可知罪?”
钱老太公浑身一颤,拄着拐杖的手哆嗦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身旁一个相对年轻些、面相精明的族老钱永利(此前极力主张献祭的积极分子)强自争辩道:“陆大人明鉴!我...我等也是被逼无奈啊!那黑蛟帮凶神恶煞,若不依从,他们便要血洗村庄!我们是为了保全一村老小的性命啊!”
“好一个为了保全性命!”陆明渊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钱永利,“是以牺牲无辜少女的性命为代价?是以勾结水匪、欺压乡里、对抗官府为手段?黑蛟帮许了你们什么好处?是湖中的渔获私利?还是那虚无缥缈的‘风调雨顺’的保证?”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哐当作响:“愚昧!残忍!尔等读圣贤书,身为宗族长者,不思教化乡民、导人向善,反而带头信奉邪说,以人命献祭,与匪类同流合污!你们对得起祖宗?对得起那些被你们送入虎口的女子和她们的家人吗?!”
声声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族老的心上。钱永利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再也说不出话。
钱老太公终于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颤巍巍地站起身,向着陆明渊深深一揖:“老朽...老朽糊涂!愧对祖宗,愧对乡亲...一切罪责,老朽愿一力承担,只求大人...莫要牵连其他族人...他们大多是被蒙蔽、被胁迫的...”
“是否被蒙蔽胁迫,自有律法公断。”陆明渊语气稍缓,但依旧冰冷,“但今日,本官不是来听你们认罪的。镜湖村‘河神娶亲’之陋习,必须自此彻底废止!尔等可能做到?”
“能!能!一定废止!”族老们如蒙大赦,纷纷抢着表态,“我等即刻焚毁所有与祭祀相关的器物,公告全村,永不复行此恶习!”
“不仅如此,”陆明渊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猛地推开大门,让外面所有焦急等待的村民都能看到听到,“尔等需在此,当着全体乡亲的面,立下血誓契约,公告罪己,并向所有受害人家属赔罪、补偿!”
阳光涌入昏暗的祠堂,照在那些族老苍白羞愧的脸上。门外的村民屏息凝神,看着这前所未有的景象。
很快,香案被重新摆上,但上面放置的不再是祭祀的三牲,而是一纸早已拟好的悔过书与保证契约。钱老太公颤抖着手,代表宗族,在所有村民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宣读悔过书,承认宗族多年来的错误与罪责,发誓永废“河神娶亲”之习,并承诺变卖部分族产,补偿历年来所有受害女子的家庭。
当钱老太公在那份契约上按下血红的手印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压抑的啜泣,随即,哭声、议论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声渐渐响起,最终汇成一片复杂的声浪。
许多村民脸上露出了恍然、悔恨、解脱交织的神情。长久以来被恐惧和迷信压抑的人性,似乎在那一刻开始苏醒。
......
镜湖案中获救的几名女子,被暂时安置在县衙后院的厢房里。她们大多精神受了刺激,身体也十分虚弱。
沈清漪每日带着玲珑前来为她们诊治疗伤,耐心安抚。
这一日,沈清漪正轻声细语地询问一个名叫小荷的姑娘的睡眠饮食情况,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是镜湖村的几位村民代表,由一位较为开明的中年塾师带领着,手里提着些鸡蛋、粗布等物事,脸上带着局促和愧疚。
“沈...沈姑娘,”塾师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又不安,“我们...我们是来向几位姑娘赔罪的...也谢谢县尊大人和姑娘的救命之恩...”
小荷和其他女子看到他们,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恐惧。
沈清漪温声道:“各位乡亲有心了。赔罪不必,若能自此明辨是非,善待家人邻里,便是最好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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