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夜最深沉的时刻。门外看守的低语换成了一个女声,带着困倦和小心翼翼的谨慎。
“... ...轮俺这班了... ...唉...”一声极轻的叹息,是堂二婶陆小娟,李凌波记得她的声音。
终于,天蒙蒙亮。钉住的窗户缝隙透进一丝灰白的光。 “嘎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陆小娟瘦小的身影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挤了进来。
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依旧是玉米糊糊,旁边还放着一个洗得发白的旧搪瓷缸,里面是清水。她怀里还抱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但明显洗得发白、式样土气的女式衣裤。
陆小娟把碗放在地上,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有化妆粉底打底)、头发凌乱的李凌波,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混杂着同情、不安和一种底层人对“贵人”天然的敬畏。她微微侧开目光,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客气:“王……王姑娘,饿了吧?吃点热的。”她把碗往李凌波的方向推了推,又把那几件衣服放在旁边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子上,动作轻柔。
“村里孩子都叫我二婶……这……这是俺年轻时候的衣裳,洗得干净……你……你那身衣裳金贵,弄脏了可惜……换上这个,舒服点……”她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声音越来越低,“就是……样子土,料子也糙……你别嫌弃……”
李凌波抬起眼皮,看着陆小娟。她大概四十出头,但常年的劳苦和愁闷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眼角嘴角的皱纹深刻,眼神总是习惯性地躲闪,腰背习惯性地微驼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
“谢谢二婶。”李凌波的声音刻意放得虚弱沙哑,带着真诚的感激。他挪过去,端起糊糊碗,小口吃着。粗布衣服的触感虽然糙,但陆小娟这份在困境中流露的、小心翼翼的善意,让他冰冷的心头泛起一丝微澜。
陆小娟像是松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局促:“你……你换下来的衣裳,俺……俺帮你拿去洗洗?”她看着李凌波身上那套因为拖拽和蜷缩而显得皱巴巴、沾了些泥土的运动服。
“不用了,二婶,太麻烦您了。”李凌波连忙婉拒,他可不敢让任何人碰这身“皮囊”。
“哦……好,好……”陆小娟讷讷地应着,目光在狭小、布满灰尘的屋子里扫了一圈,带着点无措,“这屋……埋汰了点……俺家小花要是在家就好了,那丫头手脚麻利……可她……她在县里念书,住校……回不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女儿的思念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忧虑。
李凌波默默地看着她。陆小娟的软弱、怯懦,以及提到女儿时那份混杂着思念和忧虑的情绪,是这贫困山村和压抑家庭里再常见不过的缩影。他放下碗,轻声说:“二婶,这样就挺好,不脏。谢谢您的水和衣服。”
陆小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默默地把那个搪瓷缸的水放在李凌波够得着的地方,又看了一眼依旧显得空荡冰冷的屋子,低声道:“那……那你歇着吧。有啥事……喊一声。”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但没有插插销。
门外恢复了寂静。李凌波靠在冰冷的墙上,看着桌上那几件土气的旧衣服,心头五味杂陈。这短暂的接触,让他看到了旋涡边缘普通人的挣扎与无奈。陆小娟的怯懦、善良和那份深藏的对女儿的牵挂,都是这场巨大灾难投射下的微小阴影。她提到在校的女儿李小花,像一道微弱的光,却又隐隐透出这个家庭未来的沉重。
他拿起一件衣服摸了摸,粗布的质感。或许,是时候换掉这身显眼的运动内衣,换上更符合“人质”身份的本地衣裳了?虽然硅胶胸垫和假阴依旧是巨大的隐患,但至少能减少一些引人注目的风险。
王玲玲(李凌波)蜷缩在角落那张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身上已经换上了陆小娟拿来的那件宽大的、洗得发白的碎花土布上衣和一条同样宽大的深蓝色裤子。
虽然布料糙得磨皮肤,式样更是土得掉渣,但确实让他身上那股不属于乡村的“都市女郎”气息淡去了不少,更像一个被吓坏的山里姑娘,只是过于苍白憔悴了些。
沉重的义乳被宽大的衣服勉强遮掩,但行走坐卧间依旧需要万分小心。身下是稻草和粗布混合的床褥,散发出陈年的尘土和汗味。唯一的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几道缝隙,吝啬地透进些许傍晚昏黄的光线,勾勒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门外,村长老李李大严嘶哑的咆哮,夹杂着村民们愤懑的议论,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进来。
“……黑心肝的王得富!设下套子让俺钻!全村老少一年的指望啊,全泡汤了!俺……俺是猪油蒙了心,看他醉成滩烂泥,刘老歪那把破锣嗓子催命似的嚎‘暴雨要来了’、‘下家等急了’,满场药材堆得小山一样等着装车……俺……俺就……”李大严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俺就拉着那醉鬼的手指头,蘸了印泥,摁在了验收单上!俺想着,俺们村的藿香,货真价实的好东西,验不验都一样!哪知道……哪知道这才是人家挖好的大坑啊!伪造文书!这是要俺蹲大狱!要俺死啊!”
“告他!让姓王的拿钱!不拿钱不放他闺女!” “对!一命换一命!” “李大纲那个本家局长?呸!缩头乌龟!指望不上!”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李凌波闭上眼,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烦乱和身体的不适。沉重的义乳和紧压的假阴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身份暴露的更大危机。每一次金属的冰凉触感都像在拷问:下一步怎么办?堂妹依婷能否及时找到这里?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不暴露男儿身的前提下,从这团乱麻中理出线头?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李凌风,端着糊糊碗,步履蹒跚。他脸上带着与父亲截然不同的怯懦与歉意。“玲……玲姐,糊糊。我叫李凌风,是村长的儿子。”他把碗递过来。
李凌波接过碗,低声道:“谢谢凌风兄弟。”他小口啜饮着糊糊,目光却透过碗沿上方,锐利地扫过李凌风那张写满朴实的脸。这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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